柳媽媽從宇文世子手裡接過藥瓶,心下似有恍然,難怪小姐狀若呆傻、行止怪異,原來是……
她不敢問世子爺,自家公子是被人下了毒?還是因何中了什麼招?
因為她看那世子爺,滿面陰黑,眼底仿似有無邊怒火,一戳就會噴發出來……又仿佛不是怒火,而是……凄然……悲怆?
柳媽媽看不懂,也不敢多看。
就連那藥的用量,也有點不敢問,隻嗫嚅着,拿着那藥瓶,候在當地。
好在世子爺開口了,聲音低沉陰冷:“一次服下。”
柳媽媽掂了掂手中藥瓶,挺大的一瓶,便是喝水,也得喝上一會兒呢。怎的要将這整整一大瓶藥,一次喝完麼?
便忍不住小聲問出一句:“這一瓶全部……服下?”
世子爺已經轉過了身,丢下一句:“全部,會很不舒服,忍着,”頓得一頓,又補一句,“你們須按住他,實在按不住,便用繩子綁住……”
聽世子爺說出這話,柳媽媽大驚,眼淚已是湧出,小姐怎的被害成這般模樣,竟須服用這讓人難過成那樣的藥麼……
卻見世子爺已出門離去,門邊留了一卷布繩。
看得一眼那布繩,柳媽媽又是一陣揪心,淚水再一番噴湧,好不容易将自己定下了神,擦幹眼淚,慢慢走入浴房。
吩咐若兮和自己一道,将小姐扶出浴桶,擦幹她身上的水,穿上一身白色小衣。正琢磨着後面要如何進行,卻聽外間有丫頭道:
“柳媽媽,世子爺說了,請您先将公子扶到床榻上,喂他吃些吃食後,才好服藥……”
心道确是如此,暗暗感念那世子爺實在心細,竟連這般細節都考慮交待到了。
忙讓若兮到“小廚房”取了今日給小姐做好未用的飯菜。
原來那柳媽媽是個懂事的。鎮國公府将她三人接入府邸,屋子院子都給辟好、歸置好,還專門安排了丫頭過來打掃伺候。柳媽媽感念不已,早從徐家給小姐帶過來的銀兩裡支了些出來,給幾個丫頭添了份福利月錢。又不好給宇文府上廚房多添麻煩,便自己在院裡側屋辟出個小廚房來,拜托個丫頭出府采買,自己便負責了那日常飯菜,偶爾做些京城沒有的菜式,給馮太夫人和鎮國公爺送些過去,兩相悅睦,倒是深得寄居之道。
今日本做了些小姐愛吃的竹絲雞盅,蒸得的陳皮鲈魚腩,又加了份碧粳米粥配菱粉香糕,還有玫瑰酥酪做餐後甜點。哪知小姐下學後并未歸來,卻是遭了事故……
此刻便服侍徐菀音用了些粥,吃下些香糕、酥酪。那小女郎雖仍自恍惚、偶爾胡鬧,卻也實在餓了,乖乖吃了些進肚。
吃好食,收了碗筷器具,柳媽媽吸得口氣,與若兮說一聲“将公子扶到榻上吃藥”,便過去收拾床榻,将那布繩放在一旁。
若兮怪道:“怎的吃藥還需到榻上麼?”
被柳媽媽瞪了一眼後,不敢多話,便扶着徐菀音上了床榻。
卻在柳媽媽剛将那藥瓶打開,送到徐菀音嘴邊時,那本來迷糊的小女郎竟勃然發怒,嫌那瓶内物事難聞,胡亂揮着小手,令柳媽媽拿開。
柳媽媽與若兮堅持了幾回,竟差一點被徐菀音打翻了藥瓶,吓得一時不敢再送藥瓶近她身。換作個茶盞,盛了點水端過去,卻也被她撲翻,反将新換的小衣潑灑得濕哒哒的,胸前一片狼藉。
一時間,二人無計可施,站在當地,呆呆地看着小姐發怒不已。
便在此時,又聽外間丫頭說道:“柳媽媽,世子爺說,若是你們喂藥不得法,他可親自來喂公子服藥。”
柳媽媽看一眼自家小姐那狼狽的模樣,胸脯起伏不已,小衣也被她自己扯得,一截瑩白的頸子露在外面,如何能見那世子爺。忙反應了回話道:“不敢勞煩姐兒去請世子爺,世子爺今日實在疲累了,也該歇息了……”
卻聽那丫頭道:“世子爺他……此刻便在院外呢,一直沒走……”
原來宇文贽先前就料到,因了那解藥,味沖難服,怕那婆子小厮根本喂不下去,反而糟蹋了那藥,可大是不妥。
便與丫頭交待了那番話,令她留意裡間服藥情況,自己則在院外等她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