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蔺青陽清聲唱,“魚戲荷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江南》]
他把木舟停在趁手的地方,挑挑眉,慫恿她去摘。
南般若手指浸入冰涼淨透的池水,咬牙向前一探,握住一截小蓮藕。
拽了幾下拽不動,自己反倒差點栽出去。
“嘩啦!”
木舟左右一晃,驚起一片水花,吓得她收回雙手,緊緊扶在舟舷上。
蔺青陽哈哈大笑——他故意沒幫她踩穩木舟。
南般若回眸瞪他,他笑得更大聲了。
“一邊歇着。”他貌似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把她輕輕撥到他身後。
他一手挽蒿,一手采蓮。
一隻隻白嫩的新藕被他随手抛到她腳邊的網兜裡。
“這麼小也能吃?”她問。
他回眸笑:“就隻想着吃。”
南般若:“……”
她想的自然不是吃,隻是無話找話罷了。
他用目光點了點舟上的蓮藕:“帶的夠了,再多摘幾根,晚上給你做吃。”
南般若沒接話。
她不知道這個男人又在玩什麼花招,是不是又想害她白高興一場。
他再摘了幾段蓮藕,長蒿一點,獨木舟像飛魚掠過水面。
憑蔺青陽的修為完全可以踏水而行,他卻像漁民一樣老老實實把木舟撐到岸邊,先把一兜蓮藕甩上岸,自己再跳回岸上,探手拽她。
木舟吱呀一晃,在水邊輕輕搖擺。
兩個人收獲滿滿,帶着一身荷香回到紫竹院。
踏過門檻,蔺青陽哼着小曲徑直去了廚房。
南般若回頭看,隻見他連院門都沒有關,仿佛當真是夫妻二人采蓮歸家。
她跟着他去往廚房。
“有沒有什麼事我可以做?”她倚着門框問。
蔺青陽也沒跟她客氣:“等着。”
他從井中汲了清水,替她搬了一隻大木盆和一隻小木盆,再遞她一把小毛刷,示意她把蓮藕洗幹淨。
南般若第一次幹活,感覺十分新奇有趣。
她認認真真洗刷手裡的蓮藕。
不知過了多久,窗後傳來蔺青陽的聲音:“好了沒有,油開了,準備下鍋。”
南般若錯愕舉了舉手中的藕。
蔺青陽不可思議:“你就洗了半支?”
南般若:“不然呢?”
蔺青陽:“哈。”
她被他轟出廚房。
*
傍晚吃的是全藕宴。
小指粗的藕芽切成斜片,炒得脆嫩爽滑。大的蓮藕-洞-裡-塞-了糯米,切厚片,炸得又酥又香。另有一個藕片炒脊裡,一個藕段炖排骨,一個蓮葉包飯。
大約是因為自己參與了勞作,這一頓藕宴南般若吃得格外香。
“可惜了。”蔺青陽笑吟吟道,“這麼鮮的藕,親家卻嘗不到。”
南般若執筷的手微微一顫:“你什麼意思?”
他低低笑出聲:“别緊張,你覺得親家能吃我給的東西?”
南般若沉默片刻,心髒緩慢落回原處:“不能。”
他笑:“就是啊。”
她伸出筷子,把碗裡的新藕吃得一片不剩。
*
蔺青陽收拾完院子,天色已黑下。
南般若面壁卧着,聽到腳步漸近,随後被褥微陷,他躺到她身邊。
半晌見他不動,她便轉過身。
他早在那裡笑吟吟等着她。
“蔺青陽。”她開門見山,“我的家人,這一世當真安好?”
禁域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她盤來盤去也算不出。
“般若是最懂我的人。”他不答反問,“想一想,我要的究竟是什麼?”
他要的究竟是什麼?
權勢?帝位?
不,那都是踏闆而已。
南般若直視他眼眸:“飛升成神。”
“不錯。”蔺青陽微笑颔首,“我也不是什麼殺人狂,倘若可以兵不血刃達到目的,那是再好不過。”
她示意他繼續說。
“宣赫無能,百姓水深火熱。”他長眸微垂,“般若親眼見證,我稱帝,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她實在不想點頭,卻也無法違心否認:“嗯。”
“這一世,我想一切重新來過。”他的視線撫上她的面容,“我若是不曾傷你父母,你可不可勸說他們,莫要做那迂腐愚忠,莫要阻我踏天之路?”
“他們當真安好?”
“說了你又不信,明日回去自己看。”
他當真要放她回去?
南般若不想把狐疑表露得太過,按捺住沸騰的心緒,輕聲問他:“那你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他笑了下。
“或許可以親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