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給我的書有一些雲島學者的會講實錄，還有幾本玄霜國和周邊國家的國體介紹和婚制對比，以及一本靜謙先生文集，不過這本我早看過了。

且不知為何，阿羽非要讓我看這本書，我據理力争說我早看過所以不看了時，她的表情很奇怪，就像小時候學堂先生給我們安排讀書卻發現我已經自己偷偷讀過了，讓我上台講解，看着我磕磕絆絆地胡扯時歎息的樣子，搞得我心裡慌慌，她不會是讓我讀完書要把我當伴讀賣給哪個富家子弟吧。

放棄逼我之後，她自己讀起了那本《靜謙文集》，看了整整一周，特别認真，有時我半夜醒來還能看到燭火旁她認真讀書的側臉，一縷長發垂在肩上，娴靜溫和的樣子，讓我看得入迷。

所以我又了解了一下靜謙先生，想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注重他的思想。靜謙先生是雲島一位新興的仁學家，仁學核心思想是主張平等，緻力于實現絕對公平。由于與拓跋銳的選官制度相悖，所以近些年很受打壓，不如現在流行的理學和法學受人矚目。這個靜謙先生也是近兩年才嶄露頭角，在北方地區受到了一些關注，據說拓跋銳遲遲不彈壓他是因為他有很深的背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這時，我們已經到了一個書院門口，阿羽扶我下馬車，我擡頭看到門口的匾額上寫着：觀瀾書院。兩邊的楹聯寫着：正四海乾坤，持初心莫忘。

我們一同進去，拐過連廊進了正廳，裡面一位老師模樣的人正在給下面二十餘人講學，我有些疑惑，聽他講授的内容，應當就是靜謙先生了，可阿羽跟他有這麼深的私交可以直接過來找他幫忙嗎？難道說她以一些條件拉攏了對方加入我們的行動嗎？

如此看來阿羽應當是希望以仁學思想為指導吧，她選擇拉攏這個人倒是很巧妙，既不是那種眼高于頂的大家，又不是完全寂寂無名的書生，況且如果傳言為真，他可能還有一定的背景，應當是雲島的學者中最佳的人選了。不過，我一直覺得仁學主張的人人平等多少有些假大空，人與人總歸是不同的，我們最多争取人人公平，如果人人都絕對平等，因此而抹殺了個性的存在，不又是另一種程度的不平等了嗎？以這種思想為指引會不會難免走上另一種極端呢？

唉，不過現在是我們去求别人，能不能求得到還另說呢，哪有什麼挑剔的資格啊。

門外的小厮想引我們去會客室喝茶等待，但阿羽拒絕了他，拉來兩個草墊和我就地坐下，一起聽講。

“沒有什麼不平等是與生俱來的，不管是人類自己，還是人與動物、植物，都是生命，在宇宙的意義上是一樣的地位，之所以有所區别隻不過是因為職責不同……”

果然講的是仁學最愛的“平等論”，而且似乎更加極端了，我悄無聲息地在内心歎息，要是真的按他的理論來治國，估計沒兩代就該被滅了吧。

阿羽卻聽得很認真，我隻好一起，好在沒多久講習就結束了，書生散去後我倆走上前去，靜謙先生看到阿羽，也沒有很驚訝，應該是已經通過信了，快步過來給她單膝跪下行問候禮。

我吓了一跳，很久沒見有人給她行這麼端正的禮了，她好像有些無奈，扶起對方說：“三哥，早就說了你不必對我行禮的，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