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魚眼一一瞪過偏殿裡如雞崽般縮着腦袋的的所有人,包括一旁看似遺世獨立實則呆若木雞的塞缪爾。
被教導主任般的眼神掃過時,塞缪爾還是發了好一會呆,直到意識到那眼神停留在了自己身上。
“……”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艾維斯叔叔罵完了嗎?還是說輪到他求情了?
兩人的視線對上了,場面一度可以稱得上是寂靜,塞缪爾喉嚨空咽了一下,率先發言。
“本職做好的話,其實也無傷大雅,神的慈悲賜予人們安甯、愉快與閑暇時光……”
“本職工作做好的話。”
艾維斯對着他冷笑。
“你們的本職工作都做完了,我的怎麼好像永遠做不完呢。”
“艾維斯叔叔是使者嘛,定然是能者多勞。”塔莉娅還沒有将被橡皮泥黏住的發絲完全清理出來,卻沒忘插嘴。
“合着聖殿的這麼多人原來是一群廢物?”
“不要這麼大火氣嘛,艾維斯。”
一位紅衣老者笑呵呵的走進偏殿,他是教廷裡資曆最老的紅衣主教。
“羅德裡克閣下。”艾維斯點頭緻意,表情卻沒有緩和多少。
“龍骸那邊發生了失序現象,聖殿就絲毫沒有反應麼?”
老者安詳地半阖着眼:“這又不嚴重,艾維斯,何必這麼小題大做。”
“這點小事,剛好交給小輩們練手呢。”
“你說的小輩現在還在玩泥巴。”艾維斯冷冷地看了之前那中年神官一眼,神官本來以為這茬已經過去了,正放松下來,突然又被提起,不由身上一僵。
“後來人有後來人的路,”羅德裡克也跟着看了過去,“你們之中有誰想去跟進這事的呀?”
“這裡這裡!”沒等神官們面露難色,清理完橡皮泥的塔莉娅便積極地跳了出來。
“重振聖殿榮光,我輩義不容辭!”
“教廷乃是家園,真理乃是天父,我們在同胞與天父的蔭庇下,栖于神的樂園。”
“如今事涉失序,為了不讓真理之神的光輝蒙上晦暗,有何推辭之理!”
“率先垂範,以領衆人,正是教廷聖子應盡的職責!”
一通演講激情澎湃。
塞缪爾靠了過去:“可是塔莉娅,你是聖女啊。”
塔莉娅揚起熱情又純真的笑:“我是聖女不錯,可你是聖子啊。”
“……”
“……”
“……”
二人無言地對視良久,塞缪爾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擡頭僵硬地看向面露欣慰的紅衣老者。
“塞缪爾這些天都好注重自己的形象,肯定是暗地裡早就為這事做準備了。”塔莉娅扯着哥哥的衣服幫忙展示,“他今天早上還照了幾回鏡子呢。”
“……”
怎麼不算是有口難言呢?
“可是塔莉娅,你怎麼不去?”
呆了半天,他才終于想起來質問這個抛鍋給他的元兇。
“你看教廷離得開我嗎?”塔莉娅真誠地回望。
她撒開手,退至羅德裡克身後,假惺惺地向他表示遺憾。
“可惜我是教廷的臉面,還要留在聖都穩固人心,安撫教衆……哦塞缪爾,我是多麼想參與這次外出啊,我真羨慕你!”
“……”
覺得被小人陷害了,不确定,再看看。
“塞缪爾,真沒想到你現在也有了這樣的覺悟,現在你們兩兄妹,我算是都能放心了……”
年邁的主教向來就偏愛更虔誠的妹妹,平日裡也沒少讓他向妹妹學習,現在他發話,算是把這事給敲定下來了。
這一去,可就不是一兩個月的事了,保守起見得在龍骸那不見人煙的地方待上半年呢。
怎麼會這樣!他和筆友又要分割兩地了,這一次甚至沒有辦法寄信!
“關于出發的時間,我能不能……”能不能多等幾周再過去,好讓他和筆友通個信,或者最好還能拖到和她見面。
“這麼迫不及待嗎?”塔莉娅似乎是很驚訝地打斷了他,“再過兩天走不是也可以嗎?”
“不是……”
“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攔着你似乎也不太好。”她低下頭,滿臉不舍。
“我沒……”
“原來你對天父這麼虔誠,從前算我看輕你了,那你就大膽地出發吧,我在這裡會一邊好好工作一邊為你祈禱的!”
塔莉娅擡起頭,語氣欽佩,目光堅定。
一旁的艾維斯看着他,也終于認可的點了點頭。
……天父啊。
您是那麼地寬容,那麼地慈愛……
可您的信徒,行事是多麼急切,多麼富有效率啊……
天父的侍奉者,真神的信衆,無垢的聖子,神選雙胞胎中的長者,刻别多的光輝,塞缪爾·多瑪斯,于當日下午,被打包扔出了聖殿。
“再見啦!塞缪爾哥哥——”塔莉娅狀似深情地揮手道别。
嗚嗚……小兔子……他原本下個月就能見面的小兔子……
念及自己的悲慘命運,聖子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