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許念,都是他養大的。”
林夢染像是懷念般,把自己沉進記憶裡——
“表哥,你怎麼了?”才七歲的林夢染看着林逸軒額頭上的傷,手忙腳亂從書包裡翻出紙,踮起腳尖想要給他擦血。
“林逸軒,你這個死孩子。”一道粗狂的聲音響起,緊接着一個巴掌重重落在白皙的臉上。
“啪!”林逸軒被扇得偏過頭,血順着嘴角流下來。
“表哥。”林夢染攥着紙,急得話都說不清楚,“血,……你,好害怕。”
林逸軒短暫失聰後,把林夢染護在身後,“媽。”
“呸!你還好意思叫我媽。”女人插着腰,豎起手指戳他額頭,“你是不是和這個小婊子談戀愛了。”
林逸軒擡起頭,滿臉不可置信,“她是我表妹。”
看着他護犢子的樣,女人氣不打一處來,“表妹怎麼了,她媽勾引你爸的時候,還不是有一層親戚關系。”
“起開,不然打死你。”
“打死吧。”
“你。”
林夢染隻聽到啪啪啪的巴掌聲,以及表哥的悶哼聲,不知什麼時候,一切歸于平靜。
“小染,别怕,表哥在呢。”林逸軒把包裡潔白的手帕拿出來,輕輕替她擦臉,試圖勾起一個安撫的笑,“别哭了,再哭就成大花貓啦!”
林夢染抽泣着,“表哥,嬸嬸為什麼打你。”
“因為表哥學習下降了,她以為我談戀愛了。”林逸軒幫她把散掉的頭發重新紮好,“要是有一天,我消失了,小染要好好活下去。”
林夢染仰起頭,一臉天真,“哥哥要去哪,能不能帶小染一起去。”
林逸軒蹲下來,揪着她的臉,“表哥哪也不去。”
林夢染伸出手指,“那來拉鈎。”
小拇指勾小拇指,大拇指蓋章,“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
從小學到初中,他們一直互相陪伴着。
直到有一天,一個叫許念的男生闖進了他們的生活。
“小染,哥哥交了一個新朋友。”林逸軒看着前邊踩雨水的女孩,忍不住把傘往那邊傾斜。
“什麼?”林夢染轉過身雨滴從他們眼前落下,模糊了神情。
“我交新朋友了,他叫許念。”
林夢染接過自己的書包,“去看看呗。”
于是,她跟着林逸軒來到了小屋,見到那個可憐的少年。
“我叫林夢染,是林逸軒表妹,以後你就叫我姐。”
少年的情意總是來得突然,他們三平穩的度過了初一,來到了初二。
酷暑前降下了一場雨,連帶着鋪天蓋地的惡意把他們壓得像一潭死水。
“林夢染,你哥為了許念在廁所給人下跪呢。”不知誰喊了一聲,林夢染急忙沖到走廊,見到林逸軒滿身傷痕,抖着手蹲在榕樹下抽煙。
許念就站在一旁,像一座雕塑。
“許念。”林夢染跑過去,推了他一下,“你到底有沒有心。”
“林夢染别鬧。”那是林逸軒第一次叫她的全名,也是決裂的開端。
林夢染走了,不帶任何留戀。
“哥。”許念蹲在林逸軒身邊,抱着雙腿,“你沒必要這樣。”
林逸軒猛抽了一口煙,嗆得淚花都出來了,“你是我弟,誰都不能欺負你。”
許念點點頭,抹了把眼淚,“以後他們再欺負我,我就告老師。”
林逸軒沒說話,第二口煙顯得熟練一些。
第二天,許念被霸淩,林逸軒有一個出軌的爸,早死的哥哥,控制欲極強的媽的事像長了翅膀快速在學校裡傳播。
林夢染和許念找了許久,在天台上看到了林逸軒,他轉身沖兩人笑,“你們說跳下去之後就自由了嗎?”
許念一言不發,站在邊沿,“要死一起死。”
林逸軒偏頭看了他一眼,“其實我知道我有一個哥哥,他是被我媽逼得從這裡跳下去的。”
他自嘲道:“我哥哥很厲害,每次考試都是滿分,四年級熟讀古文,精通法語,本來有着大好前塵,還是從這裡跳下去了。”
“我哥死後的第二年,我媽生下了我。”
“我生來平庸,比不得我哥,可我媽像瘋了一樣把所有的都給了我,我哥的衣服,我哥的作業本,我哥的獎狀,我哥所承受的壓力。”
“别人的小孩圍着火爐看電視時,我卻因為同桌給的一顆糖,跪在雪地裡寫檢讨。”
“鄰居家小孩上山掏蜂窩下河捉魚摸蝦時,我隻能捧着晦澀難懂的古書,法語書。”
“他們喜歡我哥,緻力于讓我成為第二個傀儡,可是我是人啊,一個理應為自己而活的人。”
做人太累了,所以我打算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