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的不是時候。”他說。
他是跟着那個男人上來的。
白應初為什麼把他們兩個都叫過來?
讓這個人出面徹底甩掉他嗎?
自此,姜雨一廂情願綁起的風筝斷了線,扯着的心髒一抽一抽的疼。
他眼底漸漸模糊起來,擡起袖子胡亂抹了把臉,冷着臉等一個說法。
白應初看向魏濤,冷厲的眉眼似夾着冰:“還不滾?”
空氣中的低氣壓讓魏濤瘆得慌,求生欲讓他立即解釋:“我是白應初從小到大,住他對門的好兄弟,愛好漂亮妹妹。”
姜雨聞言臉更白了。
魏濤:“……”
姜雨覺得自己像隻漏了氣的氣球,膨脹的身軀驟然縮水,在白應初和魏濤面前,變成巨人面前的小蝦米,仰望着他們,然後被一腳踩扁。
白應初從來都不是吃飯困難的窮學生,也一直在騙他。
白應初耐心告罄,跨出門外,一把拽住姜雨的胳膊,把人帶進來,擡腳踢上門。
“……”
一牆之内,空氣寂靜到了可怕的程度。
兩人站在玄關處,姜雨輕輕掙開白應初的手。
“姜雨。”白應初喊他。
姜雨心髒似被一隻手緊緊抓了一下,立即埋頭盯着腳。
“你說。”
這才發覺,自己出門不小心穿了那雙洗到發白的黑色帆布鞋,穿慣了白應初送來的漂亮棉鞋,再穿自己的破爛鞋,腳趾都是不舒服的。
潔白的瓷磚地闆泛着光澤,似映照出了他那張蠢笨的臉。
他覺得自己真是蠢到無人可及的地步,朝夕相處中,連一個人是有錢還是窮光蛋都分不清,活該當初被蔣齊風欺騙。
也許姜雨早就窺見了這場關系的假象。
又或是白應初太特殊,當初那個“包養”的機會太誘人,讓他抓住了就不想放手,漸漸連自己都糊弄過去了,更怨不得别人。
白應初不是窮困到找金主的男大學生,曾經的“金主”隻是他的好兄弟,這位好兄弟甚至能讓酒吧老闆給面子,順帶照顧姜雨這個小服務生。
姜雨得了許多的便宜,而白應初用不着過看人臉色拿錢的日子,他應該感到為他高興。
可他說服不了自己,身體中間似被挖出一個無邊黑洞,冷風穿堂而過,透骨的涼。
“魏濤隻是朋友,不是金主,包養一開始是玩笑話。”白應初并不冷靜,沒能思考出萬全之策,下意識道歉坦白:“抱歉,确實騙了你,這段時間也占了你便宜,我承認,錢會退還你。”
“别。”姜雨勉強扯了個笑,比哭還難看,“明明是我占了你便宜。”
不僅包了A大校草近兩個月,還總妄想發生點什麼,挺不自量力的。
一股遲來的尴尬油然而生,灼燒在姜雨臉皮上,促使他想說點什麼。
“你陪我這麼長時間,就算酒吧點個男模一次也要花大幾百。”姜雨皮笑肉不笑:“我這點錢,用來打水漂都起不了泡兒。”
空氣又是一滞。
姜雨破罐破摔:“……不是把你當成男模的意思。”
白應初斂眸,墨色瞳孔掩蓋在濃密的睫毛下,“隻是覺得,讓你難過了,我還不如一個男模。”
姜雨:“……”
“你一直變着法兒的對我好,我都知道。”他瞥了眼白應初,又飛快别開眼,“我不怪你,畢竟當初是我先找上你,你順勢忽悠我也情有可原。”
白應初抿唇:“對不起。”
“不用再和我道歉。”姜雨繃着臉,艱澀出聲:“還沒感謝你,你是好人,一直提醒我提防蔣齊風。”
他不是傻子,也想明白了,自己要錢沒錢,前途也一眼望到頭,白應初能圖他什麼呢?
白應初是蔣齊風的室友,知道他們的關系,也看得清蔣齊風的本性,接近他,不過是正義感爆棚,幫他擺脫渣男罷了。
白應初垂在身側的指尖微動,沒否認,這的确是最開始的目的。
窗外飄着小雪花,打在落地窗上很快消失,留不下一絲一縷的痕迹。
姜雨漸漸感到了冷意,即使房間開着暖氣,他仍然手腳冰涼,格外想念出租屋的毛絨棉拖。
然後他又想到,那些東西也是白應初買的。
短短一個多月,白應初無孔不入地滲透了他周身的每個角落。
“我回去了。”姜雨說。
白應初眉頭輕皺:“外面下雪了,坐會兒,等雪停。”
姜雨僵硬地搖了搖頭,轉身時手腕被人牽住,被覆蓋的皮膚瞬間感受到了滾燙的溫度。
“姜雨。”
白應初沒用力,卻沒被甩開,姜雨身形定住,腳下像生了根,把他牢牢釘在原地。
他在心裡鄙夷自己不争氣,耳畔想起白應初低沉的嗓音。
“當初你問我要不要被你包,我想拒絕,但拒絕不了。”白應初輕嘲。
姜雨一怔,緩慢圈緊了手指:“……為什麼?”
白應初嗤笑了聲,坦蕩到沒臉沒皮:
“你那麼好,傻子才不接這單交易,其實我還想多騙你一段時間,而且這關系我也不想斷。”
姜雨愕然擡頭,胸口破掉的大洞似被一雙灼熱的大手攏住,沉寂的心髒忽然沒由來地劇烈跳動。
“但這事做的我良心不安,你随時可以把我揍一頓。”
白應初一頓,見他神情松動,緩慢笑了下:
“如果我是直男,也許能拒絕你。”
“但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