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節課結束,教室散場很快。
學生從各個教室湧出來,背着書包,抱着課本,洋溢着青春校園氣,走過幹枯梧桐樹下的長椅時,又帶了點青澀的浪漫。
姜雨看過去的時候,眼底帶着自己都未察覺的羨慕。
剛才在教室的那一番舉動,浪費了他精心打理的發型,小辮松松的,歪到了一邊,臉頰兩側的頭發因為蹭了毛衣産生靜電,翹得幾乎要飛起來,配上他表情,充斥着無辜感。
白應初指尖微動,按捺住想揪他頭發的沖動。
姜雨偏頭,視線正對着白應初胸前羽絨服,原本敞開的地方,拉鍊緊束領口,隻露出一截毛衣領子。
“吃什麼?”他有時候不合時宜的心大,把教室那會兒頭皮發麻的感覺當成意外。
白應初淡淡道:“自己選。”
前幾次都是白應初安排,這次直接扔給他。
姜雨點點頭,沒察覺他語氣裡的微妙不對勁,也沒了剛入校園的拘謹,四處瞧了瞧,順着學生的流向看去。
A大後門有一條商業街,街道右側連着小吃街。傍晚燈火通明,商販的小推車一輛挨着一輛,食物的熱氣氤氲,香味四溢。
姜雨捧着一碗烤土豆,另一隻手拿着幾根串串,嘴唇被辣得泛紅,在夜市的燈光下,似塗了唇膏般飽滿滋潤。
兩人沿着小攤邊逛邊吃,白應初挑着嘗了幾樣,多半進了姜雨的肚子。
姜雨突然停了下來,把串串放進紙碗裡,說:“你幫我拿一下,我去買個烤紅薯。”
白應初:“……”
在這之前,姜雨已經吃了份紅糖糍粑,手抓餅和一碗分量不小的砂鍋米線,人長得單薄,胃口出人意料的大。
烤紅薯的爐子在街頭不遠處,姜雨的身影一直在白應初視線内,不到一分鐘,姜雨捂着一隻紙包走過來,接過白應初手裡的小吃,把烤紅薯給他。
烤紅薯滾燙的熱意抵在手心,白應初挑眉:“給我的?”
姜雨紮了隻小土豆進嘴裡,唔了聲,“這個表皮烤焦了,裡頭會更香。”
一路上白應初對别的不怎麼感興趣,卻多看了幾眼烤紅薯爐子,姜雨沒放過這點小細節。
白應初把紅薯掰成兩半,橙紅軟糯的内陷冒着熱氣,香甜彌漫,遞給姜雨半隻,姜雨沒接。
白應初:“你不吃?”
姜雨看了眼,搖頭。
白應初剝開了一層烤焦的皮,低頭咬了口,說:“有股焦糖的甜,以前沒吃出這個味道。”
姜雨的視線黏在上面,嘴唇動了動,“那我嘗嘗。”
白應初眸中笑意一閃而逝,正想将另一半遞給他,手邊忽然多了隻毛絨腦袋,姜雨低頭,就着白應初的手咬了一口,發尾擦過他手背,帶來一絲泛着涼意的癢。
姜雨擡起頭,舔了舔唇,黑色瞳仁映着夜市的暖光,“好吃。”
半隻紅薯兩邊的牙印一大一小,坑坑窪窪的,白應初看着,輕微蹙了下眉。
不是嫌棄,單純不習慣。
就像不習慣姜雨臉貼過來的溫度,如長年累月築起隻容一人的巢穴,在這個暖冬裡漏了風,被人鑽了空子。
身側的腦袋再次蠢蠢欲動,白應初眼疾手快,姜雨湊上來時,一手抓住他後頸的圍巾,将人拎遠。
姜雨手騰不出空,伸着脖子:“不讓吃啊?”
白應初:“嗯。”
“那我自己再買一個。”姜雨作勢做走,餘光瞥着白應初。
“去。”白應初淡聲說,沒攔着他。
姜雨:“……我又不想吃了。”
兩人繼續朝前走,白應初突然問:“你跟别人也這樣?”
姜雨茫然:“什麼樣兒?”
白應初很輕地皺了下眉:“算了。”
他沒再搭理姜雨饞蟲似的目光,面無表情地吃完,把裝烤紅薯的紙袋揉成一團,塞姜雨手心。
姜雨還是很認真回答了。
“……沒和同事一起出去玩過,也沒給蔣齊風買過烤紅薯。對了,他之前讓我跑腿買闆栗,我沒買。”
他答非所問,白應初眉頭卻不易察覺舒展開來,“為什麼不買?”
“就不樂意買。”姜雨說。
他這個跑腿的雖然老實,卻不是任人操控木偶人,糖炒栗子一斤大幾十,他不樂意買給蔣齊風吃。
五分鐘後,兩人走到小吃街盡頭,白應初手裡多了一袋新鮮出爐的糖炒栗子。
冬天的夜晚降溫快,即便手裡都有熱乎的吃食暖着,姜雨露在外面的指頭還是凍得發紅,他自己一點沒察覺。
送白應初回學校的路上,身側是三兩結伴的大學生,姜雨仿佛也成了他們中的一員,短暫地融入其中。
解決完小吃,姜雨站在校門口,用白應初遞來的濕紙巾擦幹手指。
“我回店裡了。”姜雨說。
白應初:“嗯。”
也許是吃得太撐,步子都有些拖沓,姜雨轉身走向公交站。
白應初正要返校,餘光不經意掃過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
“姜雨。”低沉冷淡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姜雨耳朵支棱了一下。
白應初今天叫了兩次他的名字,他都很喜歡聽。
來不及回頭,手臂被人從身後一拽,重心不穩,姜雨趔趄撞進了一個冰涼的懷抱,腦門貼着男人下颌,溫熱的呼吸掃過眼皮。
高大的冷杉樹影遮擋了兩人的身形。
白應初從蔣齊風的背影收回視線,低頭,姜雨杵在他懷裡一動不動,冰雕似的。
“臉怎麼了?”他問。
紅得跟喝酒上頭似的。
姜雨擡起腦袋,手捂住臉,熱到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