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上一次坐摩天輪已經是五年前的事——那次是他還在上初二的時候梁景仁帶他去遊樂園坐的。
那好像是梁景仁第一次坐摩天輪,摩天輪才轉了不到一半,梁景仁整個人的狀态直線往下掉,臉色比玩完雲霄飛車之後還糟糕,可能是因為摩天輪太慢了,又慢又晃,就跟暈船是一個道理。
可梁景仁說,原來他是恐高的。他以為他能從雲霄飛車和大擺錘之類的大型機動遊戲中感受刺激,就以為自己已經克服了恐高,結果還是不行。
所以、他是不是因為恐高才不坐飛機?陳默望着摩天輪粉色窗框外逐漸拉寬變小的景色想。
那他還可以坐船啊,不過乘船的航程時間更長……說不定他其實還暈船。
去年跟梁景仁鬧崩之後,陳默選擇獨自踏上出國留學的道路。啟程的時候梁景仁隻叫了幾個人來送他,他自己沒來。
馬上要升大二了,梁景仁一次都沒來看過他。
“陳默,我可以坐過去你那邊嗎?會不會不穩啊?”對面的金發女孩腼腆地笑着,舉止卻一點也不帶腼腆猶豫,沒等陳默點頭就直接起了身坐了過來。
女孩在身旁坐下時,陳默感覺整個轎廂猛地晃了一下。
陳默收回心神轉過頭來,微笑着幫女孩把耳邊的碎發撥到耳後,說:“你今天的發型很好看,跟服裝特别搭,整個人看起來跟芭比一樣,我一開始都不敢認呢。”
女孩笑着把頭靠到他肩上,手指卷着昨晚重新染燙好的頭發得意洋洋道:“嘻嘻我可是為今天的約會精心準備了的~”
粉色轎廂抵達摩天輪最高點時,陳默和他的金發女友接吻了。
他的金發女友用他的手機自拍了照片再傳給自己。她喜歡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自己的生活,自從跟陳默交往後,她的手機裡多了很多陳默的照片和他們的雙人合照。
陳默的手機裡也有很多他們一起的照片,隻是陳默很少會在社交平台發布這些照片。他覺得有一個人發就夠了。
不過,陳默會把這些照片精挑細選過後發個那麼一兩張給一個特定的人——他的合租室友盧卡斯。
公寓裡,躺在沙發上的盧卡斯邊刷着手機,邊晃着高高翹起的二郎腿。
突然,室友給他發來一條信息,他點開一看:豁,帥小夥摟着個大美女,背景是摩天輪窗口的藍天白雲。
盧卡斯撇了撇嘴,“切~炫耀什麼,不就談了個金發大美女嗎?個龜兒子!”
盧卡斯的父母和陳默在同一個祖國出生長大,後來漂洋過海到新大陸開餐館、慢慢紮根,因此盧卡斯看起來就是一副東亞人的面孔,陳默跟他住了一個月就發現這人除名字外一點也不顯洋氣,還痞裡痞氣的。
盧卡斯時不時會跟遠在大洋彼岸的梁景仁視頻通話,他們之間産生聯系的契機是陳默——
就在陳默搬進合租公寓兩周後的某一天,陳默在浴室洗澡,他落在客廳的手機響了,盧卡斯幫他接通了電話,聊着聊着,兩人不知怎的就打開了視頻。
等陳默洗好出來,盧卡斯一臉恭維地将他的手機雙手呈上,如實告訴他自己剛剛替他接了電話,并向他打聽:“你爸好年輕哦,他還缺不缺情人?親愛的小陳同學,你能替我引薦一下嗎?”
陳默一聲不吭把手機搶了回來,眉頭緊皺。
陳默沒告訴過他梁景仁的存在,更别提梁景仁的聯系方式,但從那天起,盧卡斯跟梁景仁聯系上了,并且還當起了梁景仁的私家探子,隔三差五給梁景仁彙報他的學習生活情況。
不過盧卡斯似乎是真的對梁景仁有興趣,他除了替梁景仁監視自己,還會給梁景仁講一些對方不一定能聽懂的洋派笑話。陳默有次在房間裡聽到他們通話,盧卡斯用他那五音不全的歌聲把梁景仁逗得哈哈大笑。
那兩人不知不覺熟絡起來,比他和梁景仁這對名義上的父子還要熟絡。
自從有了盧卡斯這個“監控探頭”,梁景仁就再也沒打過他的電話。每次翻到手機裡躺着的去年的通話記錄,陳默都情不自禁咬牙切齒。
約會結束後天已經黑了,陳默獨自開車回了合租公寓。
盧卡斯的姿勢簡直了——他兩條腿搭在沙發靠背上,整個腰塌在沙發上,頭直接滑下來頂着地闆,就這樣的姿勢居然還能玩手機玩得不亦樂乎。
陳默脫下的外套甩在他身上,盧卡斯才扭過頭來打招呼:“喲,這不是咱家帥小夥嗎,不是去約會嗎,怎麼這麼早回來?我以為你今晚不回了呢!”
“她哥把她接走了。”陳默邊說邊走到沙發旁,一彎腰就把盧卡斯手上的手機給搶了過來,然後順勢在沙發上坐下。
盧卡斯一個翻身,總算恢複正常人該有的坐姿。
“幹嘛呀你!”他想要拿回自己的手機,但伸過來的手被陳默躲開好幾次。
陳默自顧自地翻看盧卡斯的手機聊天記錄,煞有介事地說道:“我看看你有沒有把我的照片到處亂傳。”
遺憾的是那張摩天輪上的合照還沒出現在和梁景仁聊天記錄裡。
陳默又默默打開了盧卡斯的手機相冊。這一看,他愣住了。
“你照片我都沒保存呢,看啥啊?”盧卡斯有些焦躁又有些心虛地聳了聳鼻子。
陳默在盧卡斯的相冊裡發現了他和梁景仁視頻聊天的錄屏。
“這不是存了嗎。”沒猶豫,陳默點開了錄屏。
緊接着,他聽見了盧卡斯對他的吐槽,說他今天早上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門約會去了,視頻裡梁景仁笑着說:“年輕小孩嘛,很正常~”
陳默已經太久太久沒看過梁景仁的笑臉了。
視頻播放的過程中,陳默全程沉默着。
大概是進入二階段了,視頻裡倆人的話題終于從“陳默”身上轉移,可還沒等它播完,盧卡斯又伸手過來搶手機。這次他顯得有些着急,“快還給我!”
陳默指腹一壓将手機鎖屏,自揚聲筒傳出的歡聲笑語也立馬停止。
“為什麼要錄屏?”陳默問。他依然沒有将手機還給盧卡斯。
“呃、我那個……”
“你經過他同意了嗎你就錄。”陳默轉頭看向支支吾吾的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