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珩眼中怒火翻湧,幾乎要将她燒穿。這突然冒出來、不知死活的狼妖,竟敢三番兩次壞他好事?
不過,隻要完成任務,就可以……
"小狼崽子..."他咧開嘴角,露出森白牙齒,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今日便用你的妖血,為我長生路祭旗!"
晚蘇木踉跄着支起長槍,金色妖紋突然在皮膚下暴起,如千萬條蘇醒的毒蛇在血脈中遊竄。爹爹封存的兩成妖力雖被禁生圈禁锢,卻在血肉深處發出不甘的咆哮。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骨骼生長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她低頭看見自己手臂上凸起的血管正詭異地扭動着,肌膚下透出詭異的青芒,仿佛有無數螢火蟲在皮下橫沖直撞。
痛覺神經遲了一息才将信号傳至大腦。
"呃啊——!"
僞靈脈運轉的反噬來得又急又狠,像是有人把她的骨髓抽出來,又灌進滾燙的鐵水。眼前忽明忽暗,耳畔響起尖銳的蜂鳴,連帶着喉間都湧上腥甜的血氣。
晚蘇木的呼吸凝滞在胸腔。她清晰地感覺到——蟄伏在骨髓深處的妖血開始沸騰,每一根血管都在發出遠古的嘶吼。
“咔——"
她聽見自己犬齒伸長時骨骼摩擦的脆響。
視網膜逐漸蒙上金色,
世界開始以最原始的法則重新解構:
獵手,
獵物,
和即将噴濺的鮮血——娘親的聲音忽然貼着耳畔響起,溫軟如初春融化的雪水。
"木木。"
娘親的聲音忽然貼着耳畔響起,溫軟如初春融化的雪水。她恍惚看見那年練武場,戚聽雨執槍而立,衣袂翻飛間白鶴路若隐若現。
"槍法不在于力..."
長槍突然在掌心活了過來。她本能地旋身錯步,槍杆擦着腰側滑過,槍尖自腋下毒蛇般反噬而出。這一式"折梅手"刺破風雪時,她分明看見娘親的虛影在飛雪中對她颔首。
"...而在于心。"
在于心…
妖氣似漫天梅瓣被拳風撕碎。紅若心頭血,白似别時雪,在方珩周身綻開緻命的花雨。
最後一□□出的瞬間,妖力如潮水退去,少女沒有完全妖化。
而被強行壓制的痛楚終于沖破桎梏,排山倒海般席卷全身。她這才驚覺——肋骨早已折斷,尖銳的骨茬刺入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帶着血腥的鐵鏽味。
"砰!"
方珩的掌風狠狠擊中她的胸口。晚蘇木如斷線風筝般倒飛出去,長槍脫手,在雪地上劃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她重重摔落在顔鹿竹腳邊,濺起的雪沫混着血珠,在光下折射出妖異的紅光。
而那個總在顔鹿竹身邊叽叽喳喳的小魚妖,此刻竟不見蹤影。
"可惡!"
方珩雙目赤紅如血,暴怒讓他整張臉都扭曲變形。他死死盯着奄奄一息的晚蘇木,完全沒注意到——
鳳泠音的身影,不知何時已消失在風雪之中。
晚蘇木的指尖在槍杆上痙攣般顫抖。
她試圖撐起身體,卻在起身的瞬間聽見自己膝蓋骨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面具下的鮮血已經凝成細小的溪流,沿着下颌線滴落在泥土裡,綻開一朵朵暗紅色的花。
"咳......"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刀子。碎裂的肋骨可能已經刺穿了肺葉,她甚至能嘗到氣管裡翻湧的血沫。
方珩的靴底碾過積雪的聲音由遠及近。
"這就站不起來了?"他俯視着跪倒在地的少女,面具邊緣滴落的血珠在他腳邊積成小小的血窪。某種扭曲的快意在他胸腔裡膨脹,但很快就被更強烈的暴怒取代。
不夠。
遠遠不夠。
這個該死的妖人,就該被一寸寸碾碎骨頭,聽着她的慘叫慢慢斷氣——
晚蘇木重重跪進雪裡,膝蓋骨碎裂的聲響悶如遠山的雪崩。
每一次喘息都像在吞食碎玻璃,喉間翻湧的血腥裡,竟還纏着那支殘梅的冷香。視線開始模糊成灰白的霧,可她的五指卻如鐵鉗般扣着梅枝——染血處突然鑽出猩紅的根須,像垂死者的求生欲般紮進她掌心。
"還...沒完..."
她突然低笑起來,面具邊緣墜落的血珠在雪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露出的虎牙沾着血,像雪原上突兀的紅珊瑚。染血的指尖固執地向前推進,梅枝與藥瓶在雪上拖出兩道蜿蜒血痕,如同用生命畫下的最後符咒。
顔鹿竹接梅枝的指尖微微一滞。
陪伴不秋君百年的持心如鏡,竟在這一刻映出裂痕。
"嗤——"
梅枝突然刺破她指尖。兩滴血交融的刹那,整片雪原劇烈震顫。一株雙色梅樹破雪而出,紅若少女咳出的心頭血,白似仙人未染塵的衣袂。
梅影婆娑間,顔鹿竹終于看清——
少女逐漸渙散的瞳孔裡,左眼流轉着妖異的金,右眼卻沉澱着最純粹的人間墨色。
方珩踏着積雪緩步而來,鐵靴碾碎冰晶的聲響如同骨骼斷裂的脆響。他緩緩轉動戴着鐵釘拳套的手腕,金屬尖刺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像野獸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