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和煜疑惑的眼神,代離廷笑了笑:“哦,我還沒有告訴過你我家裡的那些事情呢。”
于是他簡單的把代哲成、郁驚水、陶雅雯母子之間的關系描述一下,說給和煜聽。
講完後,他有些自嘲的說道:“我家這情況是不是和你刻闆印象中的富豪家庭差不多?一個愚蠢的家庭主婦,一個有錢就變壞的男人,一個急迫上位的情婦,還有她偷偷摸摸生下來的私生子,以及死了生母後寄人籬下的大兒子……簡直就是一出缺乏想象力的惡俗電視劇。”
和煜不知道自己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
他覺得自己現在做出的任何反應都不太禮貌。
但是代離廷卻好像并不在意這種事情,繼續像個旁觀者一樣說道:“我媽在我十四歲那年,當着我的面自殺——割喉而死,在常人看來,這肯定是一種非常殘忍、非常血腥的方式。但這是我媽的選擇,她說她愛代哲成,所以必須這麼做。”
“我媽葬禮後不久,代哲成就把陶雅雯母子接回了别墅,當時代哲成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離廷,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我不希望以後這個家裡發生任何我不想看到的事情,明白嗎?’,當時我對他說了‘好’。”
“我以為我不恨陶雅雯母子,也不恨代哲成,因為自殺确實是我媽自己做出的選擇,我不理解,但是我選擇尊重她。”
“我一直……是這樣以為的。”
聽到這裡,和煜已經完全陷了進去。
他原本滿腦子想着阿朝的事,異常煩躁,此刻卻因為代離廷的話,不由自主的聯想到了十四歲的少年,燈火飄曳、冷冷清清的生日宴、以及那個在兒子面前割喉而死的女人。
和煜試着代入了一下,如果同樣的事兒發生在自己身上……不,他根本無法這樣去想象。
隻覺得晚上的風格外的冷。
“所以呢?”從代離廷的這番表述中,和煜隐隐約約感到,他似乎還有什麼未盡的話語。
代離廷的表情也确實透露出某種疑惑,就像剛剛坐在小公園的台階上時,露出的那一副微微迷茫的模樣。
“所以你覺得……我其實是恨着代哲成的嗎?”
代離廷看向和煜,向他尋求一個答案,眼神裡甚至帶着某種隐隐約約的期待。
和煜卻感到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喉嚨口。
他隐隐約約意識到,自己的回答也許可以決定什麼東西,但他并不知道這是好是壞,所以嘴巴張了合,合了又張,無法輕易的讓自己開口。
代離廷沒有催促,隻是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耐心的等待着回答。
“你……”
“如果是個普通人遭遇了你的情況……”和煜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自己的用詞:“那麼他會對父親感到怨恨,或者憎恨小三母子,這些都是很正常的情緒。”
和煜原本想說‘如果你是一個普通人……’,但從代離廷談論母親自殺的态度看,無論怎麼說,他都不像個簡簡單單的普通人。
“但如果無法正常的感受到憎恨、或者愛……這一類情緒的話,那麼你現在的情緒狀态,也許是有點不對勁的。”和煜小心翼翼的這麼說道。
代離廷用一種發亮的眼神注視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
“沒錯,我覺得你确實是,恨着你父親的。”
說這話時,和煜下意識避開了代離廷的眼睛,但說完這句話後,後面的話似乎也可以輕易說出口了。
也許這個時候他有一點沖動,但人有時候就是會有點沖動,這個時刻和煜并不能很好的衡量自己心中的這點沖動會不會對後面的事情産生影響,所以他隻是順着自己那一點激蕩的心情,把後面的話說了出來。
“我甚至覺得,你可能是因為你母親的自殺而感到委屈,因為被母親抛棄了?也就是說,我覺得你憎恨你父親的同時,也是愛着你媽媽的吧?”
代離廷突然張大了嘴巴,眨巴着眼睛看他,露出了一副真情實感的驚訝表情。
這模樣挺可笑的,像是個白癡的定格玩偶。
過了一會兒,代離廷才收斂了那副驚愕的表情,臉上的表情瞬間柔和起來,終于變得和平時一樣了。
“謝謝你和煜,我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了?”和煜皺起眉頭,試探性的問道:“你都明白什麼了?”
“我終于明白,易朝寒為什麼會放不下你了。”
“?!!”
這話題轉得太快,和煜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因為代離廷突如其來的交心,這個時刻,他确實忘了自己本是因為阿朝才來到這裡,但當代離廷陡然提起易朝寒的名字,那些暫時忘卻的擔憂情緒又瞬間回籠。
“我……”
“你不是一直擔心易朝寒嗎?有什麼疑問,都可以問我。”
在代離廷微笑的注視下,和煜卻有些艱難的抿了抿唇:“在回答關于阿朝的事情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想問你。”
“嗯?”
“也許這個問題有點冒犯,我……”和煜支支吾吾的,看起來有些猶豫,但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毫不避諱的看向了代離廷的眼睛:“我之前從莉莉那裡聽到了一些關于你家的八卦……說你母親的死,其實和你有關,這是真的嗎?”
代離廷完全沒想到,和煜問的居然是這個,而不是和易朝寒有關的問題。
今天晚上,他又一次露出了那種相當錯愕的表情……怪不得易朝寒願意為這個人瘋狂。
代離廷笑了起來:“如果你想問是不是我殺了我母親,很可惜,那隻是個謠言,而且這個謠言應該是陶雅雯出于某種心理故意散播出來的……”
聽到這話,和煜産生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不自覺松了一口氣。
但緊接着,代離廷就繼續說到:“……不過我媽割喉自殺前,倒确實把刀遞給了我,問我要不要嘗試一下殺人的感覺,但我拒絕了。”
和煜震驚的擡起頭,難以置信的看向代離廷:“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