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容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沒事。”
那有氣無力的樣子,怎麼都和沒事二字不沾邊。采露沒說話了,隻是一臉擔憂地望着她。
這幾日,林氏被季容磨得不行,也是擔心她真有什麼不适,便請了郎中來診脈。
請來的是城北惠來堂的宋郎中。
老人家已是七十高齡,身子卻依舊健碩硬朗,醫術是臨陽郡出了名的好,時常被太守請去給母親診平安脈。
林氏也是請宋郎中看過多次的,對他很是信任。
給季容診脈過後,他捋着胡須道:“三小姐的脈象很好,老夫方才觀三小姐氣色,也十分康健。”
季容眨了眨眼,看向自己擱在案幾上,露出一截的手腕:“宋阿翁,真沒什麼問題麼?”
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氏瞪了一眼。
宋郎中道:“就是有些體虛而已,像是近來憂思過度、未曾休息好所緻的氣血不足。老夫開幾貼藥湯,三小姐調理調理就好了。”
季容松了口氣。
宋郎中走後,又請了城南的李郎中和另外幾個郎中。
郎中們先後把過脈,觀過季容氣色,問過她的近況後,都道她沒什麼大礙,所說的話也都大同小異。
有點兒氣血不足,仔細将養一段時日也就好了。
林氏半垂着眼眸道:“這回可相信了?”
季容傾身将人抱着,靠在她肩頭撒嬌:“阿娘,我叫郎中來這麼一趟,就是圖個安心嘛。若是沒有,那就是再好不過啦。”
如郎中們所言,她身體很不錯。
那在夢中的咳血早逝,無非有兩種可能。
如果那夢境全是假的,一切都能解釋得通,如果那夢境是真的,則隻能是……
季容突然不寒而栗。
察覺到她的異樣,林氏伸手輕拍了拍,溫聲道:“怎麼了?”
季容小聲回道:“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兒冷了。”
好好兒的,突然病成那副模樣,除卻有人害她,她想不出更好的緣由。
可季容不想死,也不想家裡有事。
她望着四周,有點兒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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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外面突然鬧嚷起來,府門處也跟着一道喧嘩。
幾人在内宅用膳時隐隐聽到,還未派人去問出了什麼事,便有侍從含笑跑進來回禀:“夫人,是老爺同二小姐回來了!”
季府二小姐名喚季晚,自幼聰慧機敏,一直跟着季老爺打理家中生意,自今年起,季宏深已經将小部分生意分給了她照管。
倆人此番出門,是去安陸郡查看鋪子。
“啊!”季容驚呼一聲,猛地從位置上跳起來,一溜煙跑了出去,身後林氏喚都喚不及。
她一口氣跑到了大門口,正好遇上歸家的倆人一前一後進來,她跑得這樣急,季宏深忍不住道:“容容,别摔了。”
季容仰臉看向二人,先是喚了一聲“爹爹”,而後甜甜地問,“二姐姐,你累不累呀?”
廳堂中,身着月白衣衫的姑娘莞爾一笑:“容容還學會關心人啦?”
季容臉一紅,氣鼓鼓地說:“二姐姐,你怎麼這樣想我?”
還是這般不經逗。
季晚輕啧一聲,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将額發都揉亂了才收手。
季容忙又去捂自己的頭發。
見她一直往自己身後看,季晚心下了然,上前拉過小姑娘的手問:“阿姐帶回來一匹汗血寶馬,容容要不要看?”
二姐姐照管家裡的生意,每次出門回來,都會給她帶些小禮物,她也一直很期待這些。
沒想到這次,竟然是一匹汗血寶馬!
季容兩眼放光,嬌聲道:“想看。”
林氏幾人也是在這時候趕到,聞言輕斥道:“你二姐姐才剛到家,先讓她休息休息,别胡鬧。”
季晚溫聲道:“無礙,我剛在路上用了幾口胡餅,不怎麼餓。”
倆人随即去馬廄看那匹汗血寶馬,季容興沖沖的,晚膳都不想用了。
窗外西風嗚咽聲起,将馥郁的桂子香氣沖散。
昏暗的屋舍内,随着一盞燭火的燃起,充斥着暖橘色的微光。那燭火也随着風搖曳幾下,映出一張俊美無俦的面容。
謝衡疏自竹筒中取出密信,蒼白修長的手緩緩将之展開,看畢,順手将信紙放在燭火上引燃。
火光跳動,直至悉數化為灰燼後,他才看向身後之人,擰眉道:“請了郎中?”
那青衣男子道:“是,今日城裡好幾位有名的郎中都去過季家,給季三小姐問診。”
謝衡疏撚了撚指尖,問:“是何病症?”
青衣男子面色有愧:“屬下無能,未曾探查出來。”
謝衡疏眸中殘存的溫潤褪去,逐漸被一層寒霜覆蓋。
他突然覺得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