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燦然咬了咬唇,其實還想問一句,她作為穆昭衍的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合作方,他的哥哥為什麼會對她‘别有用心’,難不成是因為自己是穆昭衍的前女友嗎?
但這問題問出來有些尴尬,她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兩人一時間沒話,氣氛也不顯沉悶。
“我和我哥……”
穆昭衍開了一個話題,又快速掐斷。
林燦然側頭望他,察覺到他那極力克制的情緒,不禁有些心跳加快.
她小心翼翼地放輕了呼吸,生怕打斷穆昭衍的思緒。
有關于家庭的事情,穆昭衍向來不願意拿出來說,今天終于有可能窺見一點。
她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半晌,穆昭衍終于開口:“我父親從小就教育我們,優勝劣汰。他說,男人就該在競争中活下來。大概是當時瀾曜正處于擴張階段,導緻他進攻性極強。為了培養我們的競争意識,從小就把我和我哥放在一起做比較, 做什麼事情都按一樣的标準要求。”
林燦然安靜地聽着。
“可我比我哥小四歲,每一次都要追着他跑。有時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努力什麼——是想赢,還是隻是怕輸。後來公司穩定了,我父親在為人處世方面開始推崇平和,才意識到他早年的教育方式太激進,想讓我們兄弟修複關系。但那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穆昭衍低下頭:“之前不想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是在這樣畸形的家庭裡長大的。”
林燦然陷入了沉思。
原來穆昭衍的自律和鋒利,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塑造出來的。
無論是他讀大學時4.0的績點、參加的無數的競賽;還是他接管家族企業後對于利潤率、數據的精準把控,都源自于他從小培養出來的競争意識和對完美的極度要求。
她輕聲說:“那你這些年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穆昭衍的手指緩緩收緊,又松開:“都習慣了。”
林燦然低頭,心裡浮現出許多過往的細節。
林燦然現在才明白,怪不得他一直對自己辦特效機構持懷疑的态度。
大概是因為,他無法接受失敗的結果。
對于他來說,失敗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林燦然說:“你從小就要赢,所以你每一次做出的選擇都無比重要。你隻可以選擇最強的那條路,其它的都不值得浪費時間,對嗎?”
穆昭衍沒有否認:“我确實做了很多違背本心的選擇。或許可以說,我是一個冷血、勢力、狡詐的人,一心隻為了利益最大化。因為在我的世界裡,隻有變得足夠強大,才有資格擁有一切。”
“所以你總在提醒我,特教機構很難獲得‘成果’,是擔心我承擔不起失敗的後果嗎?”
穆昭衍低聲說:“是的。在我看來,依靠辦特教機構賺錢這條路十分艱難。不同于大部分事業,它本身帶有一些公益的性質,會導緻學生的家長對你的道德要求極高。并且它也不是一條容易賺錢的賽道。我隻是覺得。你應該先找到自己擅長、能夠賺錢的事業,讓自己強大起來,等你站穩了,再來談理想。”
林燦然說:“你說的這些我也想過,但是我但是就是想試試。你是憑借着你的經驗和直覺推斷出來哪條路好走,哪條路不好走,但究竟結果如何,總是要自己走過才知道。還有就是,我現在已經做了這件事,而且堅持了快兩年的時間,你難道要讓我直接放棄嗎?哪有那麼容易?”
他盯着她片刻,忽然笑了笑:“你總是讓我重新認識你。”
林燦然語氣很輕:“有些事,不會等你準備好才發生。探索的過程也很重要。”
穆昭衍說:“也對,我之前看世界的角度,确實有些片面。上學的時候,我覺得成績、獎狀就是一切;工作後又開始追逐名利。””
他垂眸,像想起了什麼,語氣變得鄭重起來:“燦然,那天在餐廳早上偶遇你,本想和你聊兩句,但看你好像興緻不高,我就打算走了,但秦雨涵剛好是你們項目的對接人,她就和你多聊了幾句。她說的那些話,我當時沒有覺出什麼問題,直到後面你不開心了,我才反應過來。剛要制止她,服務員就過來打斷了……”
他轉頭看着她,眼神真切:“抱歉讓你難過,我早該發現的。”
林燦然聽到他的道歉,有些吃驚,她原以為他從未在意。
沒想到,他全都看在眼裡,也放在心上。
她輕聲說:“沒事,我早就不介意了。”
穆昭衍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她,目光中帶着溫柔和克制。
夜風有些涼了。
他低聲問:“我送你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