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旻站在謝奕身旁,看着滾滾江水,問道:“哥,怎麼辦?”
謝奕側頭看他,壓着火氣道:“我不是叫你不要碰她嗎?”
謝旻急道:“她想殺你。”
謝奕面上有些不耐煩,說道:“她怎麼可能殺得了我?”
“可……”
“她就是來送死的,現在這麼多人看到你弑君,回洛陽後我應該拿你怎麼辦?”
謝旻此刻才有些怕了,抓着謝奕的手道:“哥,救我。”
謝奕甩開他,說道:“現在去殺了李成源,此事必是他和陛下一起謀劃的,若讓他回到洛陽城,那就真的要變天了。”
謝旻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謝奕說的是什麼意思,如果李成源回去他就是洛陽城裡唯一的皇族,現在李徽婉落水,如果找不回來,皇室最為正統的一支就死絕了,那麼李成源甚至可以直接登基。
何況就算找回來李徽婉,她已經和謝奕撕破臉,難道還會繼續配合他們嗎?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殺了李成源,然後從李氏的旁支裡再選一個繼承人。
謝旻帶着自己的人殺了回去,謝奕另派了一隊人順着洛水去找李徽婉。
那邊李成源還不知發生了何事,他跟着剩下的車隊躲在南軍後面,現在聽說天子落水,周圍的人都議論紛紛,李成源奇怪天子怎麼會落水,正要趕去看看時,陸芳洲從前面回來,對他道:“将軍,謝旻好像把天子殺了。”
李成源驚道:“什麼?他瘋了嗎?”
陸芳洲搖搖頭說道:“不是,是天子要殺謝奕,謝旻情急之下出手殺了他,現在天子落水,不知去向,将軍,我覺得……我們……被那個小皇帝耍了。”
李成源也意識到情況不對,當下拔出劍來,說道:“不能置身事外了,奉诏吧。”
陸芳洲心領神會,拿出血诏,高聲道:“奉天子诏!”随後宣讀了李徽婉寫下的诏書,曆數了謝奕的罪狀,要求李成源誅殺謝奕。
一時之間南軍的将士們都愣住了,他們的職責便是保護天子,按天子诏書行事是理所應當的事,可他們的頂頭上司是謝旻,幾乎每一個衛士令都是謝家的人,讓這群小兵對他們刀劍相向,隻怕連怎麼揮刀都忘了。
李成源趁這些人愣神之際,和陸芳洲一起沖出了南軍的軍陣,他對陸芳洲道:“你現在去軍營,将我們的人帶出來。”
陸芳洲道:“好,到時吹号為信。”
李成源點點頭,帶着孟钰朝前面的戰場跑去,謝旻迎面沖殺過來,兩人也不廢話,直接交上手,李成源的死士漸漸圍攏在他身邊,而南軍卻打得心不在焉,不管謝旻如何号召,他們都無法全力應戰。
兩撥人從中午打到傍晚,謝旻仍是沒能殺了李成源,似血殘陽中遠處傳來号角聲,李成源不再戀戰,在死士的掩護下逃離戰場。
謝旻追出去才發現兩萬大軍整齊的站在路口,李成源坐在馬上,回首笑道:“謝将軍,勞煩轉告太傅,後會有期了。”
說罷率軍離去。
謝旻氣的恨不能追上去殺了他,可對方人多勢衆,謝旻最終還是沒有上去找死,隻能收勢殘軍回城。
謝奕已經先一步回城調兵控制洛陽,謝旻回去時寬闊的街道上幾乎沒有平民,留在城中的南軍把守了每一個街口。
謝旻預感不妙,他回到皇城,這裡的看守也比平時嚴密,未央宮的大門打開着,群臣似乎都在,謝旻緊張的走上殿,朝堂上說得上話的臣子都到了,或一臉憤慨,或冷眼旁觀。
謝奕負手站在最前,神色淡淡的看着他,謝旻的心漸漸沉下去,直覺謝奕已經和這些人商量過了,結果似乎并不好。
果然,片刻後謝奕道:“謝旻弑君,罪無可恕,交廷尉審理。”
謝旻叫道:“哥!”
謝奕垂下眼眸,說道:“帶下去吧。”
穆念背着李徽婉遊上了岸,洛水邊都是浮屍,有戰死的士兵,還有被誤傷的宮人,李徽婉胸前一片血紅,傷口仍在出血,穆念叫了她兩聲,李徽婉雙目緊閉,沒有反應,所幸還有微弱的氣息,穆念暫時松了口氣,将她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簡略的處理了傷口。
她将自己和李徽婉的衣服套到别的屍體上,背起她環顧四周,這裡是個平原,東面有座小山,這似乎曾作為戰場,房屋破敗,野草叢生,沒有人煙。
穆念隻能大緻分辨方向,帶着她朝南走,李徽婉說過,如果出了洛陽就要去東南,荊州或者揚州,那是越國公的地界,謝奕不會在那裡大肆搜捕。
荒無人煙的曠野上隻有她們兩個,穆念拄刀慢慢的走着,今夜也不知要在哪裡過,她摸了摸李徽婉的腦袋,已經有些燙,應該是發燒了,月亮悄悄挂上天空,月光溫柔的照着前路,穆念自己也很疲憊,這一天過的十分混亂,早上還在獵場,晚上就要逃亡了。
四周寂寂無聲,草叢裡有輕微的蟲鳴,穆念想着盡快找到一戶人家讓李徽婉治傷,可月上中天了,周圍還是荒野。
穆念猶豫了一會兒,決定先帶李徽婉上山,山林裡更為寂靜,夜涼如水,穆念找了個山洞安置李徽婉,她坐在火堆旁查看李徽婉的傷勢,她隻是包紮沒有上藥,傷口依舊在滲血,穆念不敢阖眼,抱着李徽婉過了一夜。
翌日清晨,她正猶豫要不要去采些草藥時,忽然聽到山洞外有腳步聲,穆念出去看了看,一個背着竹簍的中年人正在撥弄草叢,穆念定睛一看,此人背簍裡都是草藥,她面上一喜,心道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上前招呼了幾句,得知這人是行腳大夫,姓趙,來這兒找點藥材。
她謊稱自己是難民,請他去看看李徽婉,趙大夫跟着去了,檢查了一番李徽婉的傷口後,問道:“這是刀傷,小姑娘怎麼會受這種傷?”
穆念道:“現在到處都是戰亂,我妹妹是被誤傷的。”
趙大夫也沒有深想,聞言隻是歎道:“世道亂啊,都是苦命人。”說着掏出幾個藥瓶給李徽婉治傷,又告訴穆念之後該吃哪些藥,穆念千恩萬謝的,他卻擺擺手道:“你們兩個小姑娘在外面行走,不怕嗎?”
穆念道:“不怕。”
“那你們要去哪兒啊?”
穆念想了想說:“去徐州投奔親戚。”
趙大夫哦了一聲,說道:“那不遠了,我家在洛陽,不然到是可以送你們一程。”
穆念道:“多謝你,不用了。”
他又道:“洛陽城近啊,你妹妹這種情況,不先去洛陽養傷嗎?”
穆念道:“沒那麼多錢。”
趙大夫歎了一聲,他想多幫兩人一些,可一想到自己家裡也是窮的叮當響,便沒有多說,隻留下一些藥草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