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鏡回到卧室，戴上黑框眼鏡坐在電腦前噼裡啪啦地敲鍵盤。

360安全浏覽器搜索框上明晃晃擺着他方才輸入的問題：單身男性收養小孩的要求是什麼？

江允鏡順着屏幕往下看，子女狀況、撫養能力、健康狀況、違法犯罪記錄這些條件他都能滿足，但唯一的問題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裡規定，收養人須年滿三十周歲。

三十歲……他咂了咂舌。

沒辦法收養，那小崽兒的戶口怎麼辦？沒有戶口，學籍就是一個大問題。

江允鏡身邊的那幾個好友沒一個三十歲的，真要把小崽兒的戶口弄到别人戶口本上他又不放心，誰可以幫忙呢？他往後仰着靠在椅背上，煩躁地抓了抓額前的碎發。

老師嗎？

隻要老師同意，小崽兒的戶口就可以暫時先上到他那兒，等他年滿十八歲之後再分出來。

江允鏡的老師陳晟是南城有名的沙畫教師，開着自己的沙畫培訓班，江允鏡這一身畫沙畫的手藝就是他教出來的，因為老伴兒身體原因，膝下無兒無女，還好他的小外甥女經常在身邊晃悠，兩個老人才沒覺得日子無聊。

後來又多了個江允鏡。

陳晟熱衷于教孩子畫沙畫以及回家給老伴做飯，時不時弄些新品菜肴拿小輩們試毒。

可是......還是别了，口好開情難還。

江允鏡長歎了口氣，沒能力的時候，巴不得有人能施舍善心幫幫自己，老天也是垂憐他，真給他遇上了，眼看現在日子好起來了，他想着給兩個老人多打點錢讓他們好好養老，但陳晟一概拒收了，還揚言再打錢就不準他進屋，江允鏡一度對他們心懷愧疚，一大把年紀還替他收拾攤子，那真說不過去了。

他正在愣神，忽然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在安靜的夜裡，鈴聲異常震耳，他來不及看來電人姓名直接摁了接聽。

“喂？哥哥？”來電人是陳晟的小外甥女，說話含糊不清，跟個醉鬼似的，模模糊糊能聽出背景喧鬧的人聲。

“小韻啊，又喝酒？”江允鏡取下了眼鏡，站起身擔心地問，“和誰一起的？在哪兒呢？”

“沒事的哥哥，應哥哥在這裡。”電話裡女孩聲音軟軟的，江允鏡都能通過聲音能想象她現在一臉高興裝醉撒嬌的模樣。

江允鏡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下去，他又緩慢坐下，“這樣啊，他不是在睡覺嗎？怎麼又在你哪兒了？還喝酒？”

“我惹舅舅生氣被趕出來了，所以讓應哥哥來陪我。”塗韻委屈地說着，還沒等江允鏡開口問原因，又聽見電話裡女孩高興地說，“但是剛剛我給舅舅打了個電話，他已經消氣了。”

江允鏡直覺不對勁，他象征性幹咳一聲，“說到我了？”

“啊...哥哥你真聰明。”塗韻讪讪地笑了笑，吞吞吐吐道，“那個……不是，家裡來了個新成員……嗎？”

“電話給應林，我有事跟他說說。”江允鏡無奈道。

“我準備開車了呢。”應林“啧”了一聲，“你們兄妹倆真是一個比一個會折騰人。”

“老師那邊怎麼回事？大半夜的把小韻趕出門。”江允鏡問。

應林看着副駕駛上昏昏欲睡的女孩，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陳叔要塗韻好好讀書，不準她做美甲，不準她染發，不準她談……談戀愛……剛好這小姑娘才染了一頭粉毛。”

“小姑娘愛美嘛，老師就因為這個把她趕出去了？”江允鏡哭笑不得。

“不全是，不知道怎麼了，陳叔突然聽說她在學校跟人談戀愛，眼下這第一學期就挂科了，給陳叔氣得不輕。”

江允鏡微微眯了眯眼，他最是清楚，除了應林，塗韻不可能喜歡别人，小姑娘的感情總是最熾熱最單純的。

“這不對啊？跟誰談戀愛呢？真的假的？”

“誰知道呢？”應林摸了摸鼻尖，笑了聲。

“你跟我妹都說了些什麼？她跟老師聊什麼就聊到我身上了？”江允鏡問。

應林抿了抿嘴，道，“我不是被她找來陪她喝酒了嗎，順嘴就跟她提了句你電話裡跟我說的事，然後她在酒桌那兒一頓分析，末了給陳叔回撥了電話，說明天陳叔會找你......”

“感情不是消氣了，是怒火轉移術啊？”江允鏡一字一句地問，“你丫的跟那機靈鬼講了多少？”

應林尬笑一聲，慢吞吞道：“也沒講多少了……就說了你撿了個沒戶口的小孩,讓我幫你留意學校......”

江允鏡深吸一口氣，“我明天要是被老師罵了，你就算是線上都得跟我一起擔着。”

“損，真損。”應林無奈地搖了搖頭，“行了，我送你妹妹回家，陳叔在問了。”

“我妹妹才大一啊，老師竟然放心她和你出來喝酒......”江允鏡“嘶”了一聲，意味深長。

“能不放心嗎？塗韻跑我家次數比回陳叔家次數還多。”應林笑道，“小時候黏人就罷了，現在大一，還跟十三四歲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