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執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小物件,被人關進了車裡,他不喊叫也不哭泣,一雙眼睛直直地盯着方向盤,半分掙紮都沒有,整個人就像失了魂一樣,木讷又僵硬。
但要說他現在心裡什麼感受,估計是忐忑夾雜着一絲絲雀躍,不過這除了他自己,沒人看得出來。
江允鏡後備箱找了好些帽子襪子之類的東西,又給他找了吃的零食,抱着一大堆東西剛一打開車門,撞進了小孩兒灰暗失色的瞳孔中。
他看起來才十歲……十歲的小孩,不哭不鬧,這太不正常了。
江允鏡皺着眉,輕輕拍了拍他的頭,語氣盡量溫柔道:“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你信我,我不會傷害你......我要帶你離開。”
秦執臉上很平靜,他轉過頭去看了看江允鏡,又偏頭看向窗外,一陣沉默。
江允鏡将手上的東西一骨碌兒塞進車内,自己也麻溜兒地進車關門。
“我沒有你能穿的衣服,這是擦腳的藥,你自己塗上之後把襪子穿上,然後戴上帽子,圍上圍巾,給你拿了件短的羽絨服,你披在外面。”江允鏡看着他凍傷的臉頰,止不住心酸,“聽得懂我說話嗎?”
秦執點了點頭。
“那你不吱一聲,我還以為你是啞巴小狗。”江允鏡看着他,問,“會說話嗎?”
秦執點了點頭。
“我真是拿你沒轍。”正當他們說話時,外出趕集的陸笙也回來了,她剛好經過車窗,江允鏡打開車門,長腿一邁下車,他冷聲道:“看來我走之後,您又得了個出氣筒是嗎?陸笙。”
陸笙被他的聲音吓了一大跳,她木讷地轉過頭,尬笑着:“你不應該在屋内和小姨夫聊天......嗎?”
“跟那死肥豬聊什麼天,賭鬼?”江允鏡厲聲道,“回答我的話。”
“怎麼......怎麼這麼說話,誰是出氣筒啊?”陸笙眼神躲閃,手指緊緊攥着菜籃子,指甲泛白。
“裝啊,咱這村現在也算不上貧窮落後吧,這個天你讓一小孩赤着腳穿着單衣在後院幹活?”江允鏡咬牙切齒地說着,“是覺得虐小孩心裡踏實是嗎?”
“不是......誤會了小鏡......我們當年是條件不允許......”陸笙急忙解釋。
“不提當年,現在呢,現在又誤會了什麼?誤會了是他自己不想穿鞋,誤會是他自己非要隻穿一件衣服,誤會是他争着搶着要在雪裡寒天在後院幹活,你的寶貝兒子和那頭死肥豬就在屋裡癱着?”江允鏡氣笑了,“便宜孩子就當牲畜使喚是吧?”
“那些都不是我想的,是......”陸笙語無倫次地解釋。
江允鏡歎了口氣,“先前給你那一萬呢,不是感念你沒把我弄死,是因為你前夫給過我一頓飯吃,所以那次我沒死成,是看在他的情面上才轉的,本想着直接給你前夫,可他太實誠了,就算轉給他最後也會到你兜兒裡。”
“不說多的,我要帶他走。”江允鏡決絕地說,“你們不想養他,我養。”
“誰說我不想養他?你要帶他走,那誰給我劈柴?誰給我使喚?”那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正好打開大門,聽到這句話他氣不打一處來,拖着臃腫的身體慢慢向這邊挪動。
江允鏡沒理他,目光直直地盯着陸笙猶豫的神色,他忽然笑了:“我還是太了解你了賭鬼。”
陸笙為難地咬了咬下唇,沒等到身後的男人走近身,她像是洩了氣那般說道:“十萬,一口價。”
“瘋子。”江允鏡笑了,“買賣小孩犯法啊,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犯法的事我可不會做,但人我是一定要帶走的,我猜你們撿到這小孩肯定也沒報案。”江允鏡輕蔑地看了眼人,故意大聲道,“他渾身的傷足以證明你們虐待兒童,等着吃牢飯去吧陸笙。”
“……我沒有!我好心好意養着他,怎麼是虐待?”陸笙拒不承認。
“賭鬼,誰說得清楚你是撿了一小孩……還是拐了一小孩?”
陸笙的臉色變得鐵青,整個人微微發抖。
江允鏡并不理會她,偏頭對着後面那個臃腫的男人說:“喂,人我帶走了,你要是不同意,咱上派出所聊聊。”
“你!”男人手指着江允鏡,氣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江允鏡轉身準備上車,關上車門的那一瞬間似乎想到了什麼,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
案都沒報,戶口自然也不會在他們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