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執緊緊攥着手機,迎着大雨往外走去,他沒有去處了,他隻能回學校。
夏季,西南地區夜間多雨,時常伴随着電閃雷鳴,秦執在雨中走了半個小時了,雨勢并沒有減小的趨勢,他實在是太累了,竟直直地靠在牆邊,他想用手機打車回學校,手指一動,手機竟直直地掉在地上,他遲鈍了半分鐘才彎腰撿起。
秦執深深吸了一口氣,舌尖嘗到一股淡淡的鹹味,他繼續向前走着,路面積水越來越深,秦執看不見積水裡面到底藏着什麼坑窪或者石階,他實打實地一腳踩下去,正好踩在積水下的坑窪裡,大雨中清晰的一聲“咔嚓”,秦執感覺到右腿腳踝傳來猛地一陣刺痛,整個人失控地往車道方向倒去,手機飛出去幾米遠。
秦執掙紮着想起身去撿回手機,他忍着疼站起,一瘸一拐地往路中間挪步,此時,兩束強烈的白光猛地照在他的身上,車輛速度極快,秦執來不及趕過去拿回手機,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車輛碾過他的手機,末了,他竟然笑了聲。
等車輛駛遠之後,秦執踉踉跄跄地走過去撿起屏幕稀碎的手機,指尖輕輕劃過裂痕,把它捧在手裡看了好久。
淋雨的時間太久,秦執身上的體溫不能維持他正常的行動了,頭開始眩暈逐漸變得麻木,呼吸深而緩慢,到最後甚至肢體已經不聽使喚了,以至于身後出現急促的喇叭聲時,他的腿僵硬得動不了。
“幹什麼呢!大晚上站路中間想碰瓷啊?”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從打着傘從車裡走出來,一臉不耐煩地大聲吼道。
秦執嘴唇動了動,身體卻像斷了線的風筝一樣癱軟倒在了路邊,失去意識之前,他聽見那個男人焦急地大喊:“活着嗎!站起來啊!你這可跟我沒關系!喂!别碰瓷......”
秦執再次醒來之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護士進來告訴他送他來的那個人結清了醫療費和住院費,又問他能不能聯系上家人朋友,現在這個情況還得在醫院待幾天,需要人照顧。
“家人...我是孤兒,沒有家人,以前有個哥哥,後來不幸去世了。”秦執輕聲道,他看着正在給他換液的男護士,問,“可以借我手機或者電腦嗎?我手機碎了,想發信息叫我朋友。”
男護年紀大不了他幾歲,他偏頭看見了安安靜靜躺在櫃子上的一個碎的稀爛的手機,爽快将自己的手機借給他,“工作時間,你快點兒啊。”
秦執扯着嘴角勉強笑了笑:“謝謝。”
索性秦執記性不錯,記得其中一個室友的電話号碼,他發消息告訴室友自己的位置,請他将裝有銀行卡和其他證件的小包帶給自己,然後躺回床上靜靜地等着。
殊不知,他的室友在連續撥打了數十個電話卻沒得到及消息之後,即刻向他的導員上報了這件事,導員和幾位老師以為是在周邊的網吧或者酒吧玩嗨了,但他們找了許久也沒見蹤影,隻得打電話給秦執的家長。
秦執的家長那欄,寫的是江允鏡,電話自然也是江允鏡的。
他一直沒去改。
在大學裡,導員或者是老師極少打電話給家長,隻要不是萬分嚴重的事,學生自己到場就可以解決,這三年以來,江允鏡的電話還是第一次被秦執學校的老師撥打。
“喂?”早上十點,江允鏡在酒店寫活動策劃案。
電話裡的聲音很急促,“您好,是秦執家長嗎?您能聯系到秦執嗎?他是不是回家了?”
江允鏡身軀一震,“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秦執不見了,室友說昨晚十一點多出門,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今天也沒回來,電話打不通,消息沒人回......”老師的聲音聽着很是焦灼,江允鏡将電腦随手一丢,拿了桌面上的鑰匙連忙穿鞋出門。
“我馬上回家看一眼。”江允鏡心裡忐忑極了,他住的酒店距離家不遠,正常走路十幾分鐘就能到,江允鏡一路快跑,不過六分鐘進入了小區裡面,他大步跨上三樓,動作迅速打開門:“秦執!秦執你在哪兒?秦執!”
房間裡很明顯沒人,江允鏡一扇門一扇門打開細細查看,沒人,他站在客廳愣着,緊緊掐着手心使自己保持理性,細細思索秦執可能會去的地方,正皺眉想着,他忽然瞥見了牆角的一個監控攝像頭,此刻正閃着紅光。
江允鏡胸腔起伏劇烈,他慢慢走出門,宕機的大腦忽然意識到秦執為什麼會在夜裡出門了......
十一點......
江允鏡接了個電話,不一會兒,畫面從寂靜的樓道一下子變到了醫院的病房,四周粉刷發白的牆面亮得刺眼,視線一轉,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的人此刻無力地躺着,看得人心裡一酸,江允鏡愣了好久,心髒像被人用密密麻麻的針紮穿了一樣,難受極了。
秦執以為是室友來了,他恹恹地出聲道:“麻煩了。”
“确實是個麻煩精。”江允鏡輕輕走近,将手覆在他的頭頂,輕聲道。
秦執聞聲,蓦然屏住呼吸,他瞪大了雙眼,緩慢又僵硬地轉過頭來,咽喉處像是被卡了魚刺,吞咽都疼。
他嗓音沙啞:“江...允鏡。”
“是我啊。”江允鏡笑着,很溫柔的語調,“哥都不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