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真絕情。
秦執手上松了松,果子咕咚幾下全掉回了背簍裡,輕微晃動的車廂裡,他險些沒蹲穩。
“唉,你哥哥是個好人,我聽别人說他被派出所拉走了。”人年紀大了,對于一點兒上心的事就恨不得刨根問底,婆婆看着他有些急切地問,“你能跟我說說,他怎麼樣了,現在在哪兒嗎?”
秦執回過神來,他輕輕呼出一口氣,道:“婆婆,自從我上了大學後,很久都沒回過家。”他想了想,認真道,“我隻知道他捅了人,被判了刑。”
“至于他在哪兒……我不知道,婆婆,您照顧好身體。”他笑了笑,拿着手機給掃了收款碼,付了兩百塊錢,在地鐵門打開的一瞬間迅速邁出去,回頭朝婆婆揮了揮手,然後頭也不回地往上走,幾近落荒而逃。
他一路緊繃着神經,他強忍着不去想他哥,但是沒辦法,還沒走進小區,明明平平穩穩的路,他看着卻忽高忽低。
夏季,小區内花草樹木長得很是喜人,石磚堆砌的路面上放着一個黃色的垃圾桶,很大一個,小時候他還被他哥恐吓說趁他睡着後把他丢進去扔了,秦執看着那個顔色發暗的垃圾桶,三年前的記憶又一次像噴泉一樣一下子湧出來,脹得他頭疼。
秦執回到家,一關上門,他将梨随意擺在茶幾上,進入浴室一頓猛沖,然後整個人像一灘爛泥一樣倒在主卧的床上。
秦執在外是高冷美豔的人設,一米八的身高配上那張臉,很難讓人挪開眼,他室友曾經打趣道:如果把他放在一衆烏泱泱的人群裡,别人的眼睛幾乎是瞬間就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秦執對此沒當回事,他倒是希望自己這張臉能再好看些,好看到讓江允鏡自覺回來找他,求着跟他複合,當然他隻是想想,江允鏡說,他這張臉已經看膩了。
今年過完了就是第四年了,江允鏡整個人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怎麼找都找不到。
難怪找不到呢。
他将手臂搭在自己眼睛上方,自言自語道:“就這麼不想再見到我嗎?哥。”
此刻,杭州西湖畔,兩個氣質絕佳的男人在長椅上坐着聊閑。
“陽光真好,你闆着個臉做什麼,煞風景。”一個穿着白體恤的年輕男人擡着雙臂交疊于頭頂,偏過頭來看着身邊的人,不悅道,耳釘在豔陽下泛着耀眼的光。
江允鏡靜靜地看着西湖上的遊船,也沒說話,外套兜裡的手機震動着,沒發出響聲,他直接摁了挂斷。
“江允鏡你愁個什麼呢?不就是吃了幾頓牢飯,你至于把小執推得這麼遠嗎?”說話的人是江允鏡的好友應林,也是江允鏡身邊唯一能和秦執聯系的人。
“你懂什麼,當時他年紀太小了,什麼都還不懂......”江允鏡輕聲道。
“這時候說他什麼都不懂?誰讓你先犯渾的?他十九二十的時候不小,現在人二十五六了,你說他太小了?”應林沒好氣道。
江允鏡輕輕呼出一口氣,“他好像有新的戀人了。”
“怎麼可能?”應林很是驚訝,“那小崽子每月家裡學校來回飛你不知道?”
“這能說明什麼呢?”江允鏡仰身靠着,擡頭望了望頭頂湛藍的天,嘴角扯起一絲笑,“如果他是想找到我,然後當着我的面炫耀他的女朋友,也不是不可能,畢竟我當年就這麼做的。”
“你要不回去問清楚?這話可不興開玩笑啊。”應林喉結滾了滾,認真道。
“我看見的,在北京,見過好幾次了。”江允鏡笑了聲,“女朋友很乖,看着很活潑,秦執喜歡不奇怪。”
“我看你他媽的是真奇怪,讓你跟人面對面問清楚你又慫,就知道躲在一邊暗戳戳瞎猜。”應林皺着眉,“你在擔心什麼呢?錢嗎?可工作室辦得不是很好嗎?要是你亮明了自己就是前些年圈裡讨論得熱火朝天的天賦過人的沙畫師的身份,以後進店的顧客和合作方隻會多不會少。”
“别管了,就這麼下去吧,他有更好的未來。”
應林還想說什麼,忽然聽見了一陣電話鈴聲,他皺着眉拿起手機看,是秦執。
他白了眼江允鏡,深呼吸接聽了電話,打開了免提,“喂,小執。”
電話裡,秦執說話很輕,他問:“應林哥,你知道他在哪兒吧?”
“誰啊?”應林心下一驚,他看向江允鏡,神色突然變得凝重。
“江允鏡,他在哪兒?”秦執這次說話很慢,字音咬得很清楚。
“啊...之前不是告訴過你...我也不知道嘛...他這些年消失了啊……”應林含糊不清地說。
旁邊,江允鏡呼吸很輕,認認真真地聽着,手指篡得緊緊的,那樣子就像小時候讀書時老師臨時叫人抽背一樣,慌亂、警惕、緊張,心跳震得胸腔發疼。
“行,對了應林哥,我換手機卡了,這是會是最後一個電話。”電話裡,秦執輕聲道,語氣很認真,“我準備申請海外的高校,可能去澳洲,或者是美國?最終會去哪兒我也不知道。”
“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我不開玩笑。”秦執說完輕輕笑了笑,即刻摁下了挂斷,他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闆。
他在賭,賭江允鏡會不會回來找他,如果江允鏡不回來,那就他就親自去找。
秦執閉了閉眼,胸腔微微起伏,再睜眼,眸子裡閃過一絲瘋狂。
電話另一邊,應林看着江允鏡,聳了聳肩,“高興了?這下小孩是真的長大了,要奔向未來咯。”
江允鏡呼吸一緊,心裡一陣慌亂,他不知道自己之後還能從哪兒知道秦執的狀況,這種失去控制的感覺讓他莫名的煩躁,他甚至想要立刻飛去泗州,将秦執關在屋子裡,一步也不準離開......
江允鏡閉了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然後迅速起身離開。
“去哪兒?”應林看着他的背影,問。
“想起了有個公司邀請工作室做一期環保主題沙畫活動,我去盯現場。”江允鏡道。
“在泗州啊?”應林心中了然,朝着他大聲笑道:“這就心急了不是。”
江允鏡沒理他,徑直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