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侍郎府時，屋外已經挂上了白色燈籠，院内也已被鐘管家安排布置了一番，靈堂也已經設好。

因為接下來三天會有朝中大臣陸續前來吊唁，為了避免身份曝光，所以童子蒙不便出現，隻能晚上再偷偷潛進來，陪衛觀頤一起守靈。

這三日，衛觀頤接待了不少朝臣，不管這些人是真心還是假意，至少願意前來，本身就是一種示好，與之結交，也對以後的仕途有利。好在衛觀頤以前也會陪着他父親偶爾應酬，所以大多人他都認得。

秦宰相是最後一天才來的，面對差點成為自己女婿的衛晚意，多少有些尴尬。但，姜還是老的辣，他一臉戚戚地拍了拍衛觀頤的肩，關切道：“哎……你這孩子前陣子到底上哪兒去了呀，音信全無……可把我們擔心壞了……”

他這番假情假意演得極其熨貼人心，衛晚意若不是親耳聽到過秦書爻說出秦家的計劃，隻怕也要被他這番表演給糊弄過去。

衛觀頤躬身行禮：“多謝宰相大人挂懷，因為要查父親的死因，所以晚意不得不先暫時消失一段時間。

聽聞……書爻妹妹已另擇佳婿，晚意未能急事趕回飲上一杯喜酒道一聲恭喜，還望宰相大人見諒。”

秦宰相聽他主動提及女兒的婚事，等于打臉，臉上差點挂不住，但在官場叱咤多年，什麼樣的風浪他沒見過？從那日衛晚意在朝堂上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勢必避不開這個話題。所以尴尬就尴尬吧，反正等着看他笑話的人多了去了，他又不靠看别人的眼色而活，隻要自己不在意，别人又能奈他如何？

秦宰相搖頭歎氣，“哎，隻能說你跟爻兒這輩子有緣無分吧，你失蹤後，爻兒其實一直都很擔心你。可……可耐不住三殿下的死纏爛打加軟硬兼施，再加上珍娘娘的潑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們這細胳膊細腿的又怎麼扭得過他們皇親國戚，所以最後爻兒再怎麼不願也隻能嫁了。”

衛觀頤垂眸淡淡道：“宰相大人切莫再說這樣的話，晚意并無怨怼之意，您不用覺得對我不起。

畢竟晚意之前的身份也很尴尬，吉兇未蔔、前景難測。我跟書爻妹妹從小一起長大，且不提那口頭之約的未婚關系，我也是把她當妹妹一樣看待的。所以也不想因自己的緣故拖累了書爻妹妹，誤了她的終身。既然注定是段有緣無分的關系，晚意願順從天意。

如今看着書爻妹妹能嫁給一個如此疼她愛她的夫君，我這個做兄長的也很是為她感到開心，也衷心祝願她與三殿下能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秦宰相聽衛晚意如此“大度”的言詞，眼裡晦澀不明地細細打量起衛觀頤臉上的神情來，發現從他臉上竟看不出半點不甘和恨意來，平靜得像是與他毫無半點幹系似的，這樣的反應讓秦宰相感覺很是捉摸不透。

因為“無愛無恨”就“無欲無求”，而“無欲無求”就無法見縫插針地滲透和控制，他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他反倒更希望衛晚意大吼大叫地向他讨要個說法，或者說他們秦家無情無義，這樣他才能更好拿捏。而衛晚意這樣斷得太過幹淨決絕的反應，他反倒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秦宰相想不出衛晚意消失的這段時間到底經曆了什麼？他今日過來明是示好道歉，實為試探。畢竟沒有幾個人能像衛晚意這樣遭逢了家變之後還能再卷土重來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皇上在背後罩着他。

識時務者為俊傑，那個先皇私生子的事他如今還沒有想到具體的應對之策。而衛晚意做為裡邊的關鍵人物，無論是皇上與衛晚意之間超越君臣關系的交情，還是秘旨上那個跟衛家有着特殊關聯的龍子，衛晚意都是他不能輕易放棄的棋子。

兩人又假意寒暄了幾句，秦宰相見聊得差不多了才告辭。

秦宰相前腳剛走，陳尚書後腳就到。

陳尚書是一個笑面虎，見誰都一張笑臉，不過手段卻非常厲害，要不然也不會從低層一級一級地爬上高位，而且還在阻力重重的情況下，得到尚書一職。他雖有珍娘娘表兄這層親戚關系，但他拿捏的尺度卻相當好，既不和三王爺他們走的太近以免留下話柄，又能借到珍娘娘的東風，讓朝中人多少對他有些忌憚。

他做為衛觀頤的直屬上司，卻一點架子也沒有，像個長輩似的，跟衛觀頤家長裡短地聊了半會兒天，還讓衛觀頤以後有什麼需要盡管提，他定會盡力相幫。衛觀頤客氣地表達了謝意。

終于，在送走所有的客人後，童子蒙才從暗處走了出來。看着一臉疲倦的衛觀頤，心疼道：“明日等爹爹入土為安，你先好好睡上一覺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