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殄天物。”他對着空蕩蕩的屋子罵道,卻不知在罵誰。
窗外暮色漸沉,燈籠投下的影子在牆上搖晃,任頃舟始終沒回來,蕭羽杉突然擡腳踹翻藤椅。
“這人又去哪殘害忠良了…一時也不閑着…”他低聲不耐煩的喃喃着。
暮色已深,蕭羽杉等的不耐煩,他踏出府門往西走去,穿過玄武大街,路過一條小巷子時,忽然聽見窄巷深處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夾雜着醉漢含糊不清的穢語。
“小娘子躲什麼...讓爺看看這臉...”
蕭羽杉本不欲理會,卻在轉身刹那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巷子裡飄着劣酒和嘔吐物的酸臭味,三個醉漢把任頃舟按在潮濕的磚牆上,他嘴角破了,衣衫也松散了幾分。
“裝什麼清高?”領頭的那人扯開他衣領,露出半邊肩膀,“長得這樣好看,大晚上在這溜達,不就是等着……”
任頃舟突然擡膝踢向那人褲/裆,緊接着自己就被另一個漢子一拳搗在胃部。他悶哼一聲彎下腰,立刻有人從後面揪住他的頭發,把他的臉狠狠撞向牆壁。
蕭羽杉站在巷口陰影裡,看着任頃舟的青衫沾滿泥污,有隻手已經伸進他散開的衣/襟/亂/摸,他掙紮時,發帶斷了,黑發披散下來遮住了表情。
“按住他的胳膊!”一個醉漢說道。
任頃舟被反扣雙手壓在牆上,臉頰貼在粗糙的牆面上摩擦着,他還在扭動掙紮,但動作越來越無力。
他身後的那個混混已經在解褲帶…
身體比思緒更快,等蕭羽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踢飛了腳邊的碎瓦片。瓦片撞在牆上發出脆響,幾人齊刷刷回頭。
“滾。”蕭羽杉說。
“哪來的小雜種!敢來攪合小爺我——”一個醉漢不知死活地罵道,話未說完,寒光一閃,蕭羽深的佩劍已刺穿了那人的肩膀。
“我近日本身就煩,你還偏不知死活的往槍口上撞。”蕭羽杉冷冷地說道。
那人捂着淌血的肩膀癱坐在地哀嚎。
“今日留你一條狗命,别讓我再看見你。”蕭羽杉收劍入鞘,“滾!”
其餘兩名大漢忙上前攙扶,那人被同夥架起來,三人疾步逃走。
任頃舟慢慢撐起身子,衣領大開,露出的皮膚上全是紅印和抓痕。
蕭羽杉走過去,踩住了任頃舟拖在地上的衣帶,任頃舟往前一栽,蕭羽杉順勢掐住他後頸将人拎起來。
“不謝謝我?”蕭羽杉壓低聲音。
任頃舟仰頭看他,被血染紅的唇角還帶着微笑:“蕭公子想讓我怎麼謝?”
他的唇角挂着溫雅的弧度,聲音語氣溫潤平靜,隻有衣襟仍舊保留着褶皺,仿佛隻有衣衫才可證明方才的狼狽發生過。而他那雙幽深的眼眸,此刻正極力壓抑隐藏着内心的憤恨與驚惶,像冰封的湖面下暗湧的漩渦。
蕭羽杉這幾日本就因刑部與漕運的事憋了一肚子邪火,今日也原是專程來報複任頃舟的。可看着此刻男人狼狽受辱的樣子,他胸口卻突然莫名堵住了,這場景他看見分明應該有快感的,但他卻絲毫不想嘲笑。
可即便他絲毫沒有感到開心,但他嘴硬,且毒:“你與老五夜夜笙歌時,可比方才放浪多了。怎麼?那幾個粗漢入不了任公子的眼?還是說你隻肯在老五面前脫/褲/子,為了老五保持貞潔?”
任頃舟聽懂了蕭羽杉話中的龌龊想法,他意識到蕭羽杉誤會了他跟沈清珏的關系,但他卻不打算解釋。
“蕭公子方才躲在暗處看了許久吧?現在又這般興師問罪,莫非是看得不過瘾,也想親自試試?”
月光将兩人交疊的影子映在牆上,任頃舟沾了血的牙齒在月光下很刺眼,他身上帶着淡淡的藥香,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側臉被牆壁摩擦出整片的傷口,那身青衫早被巷子裡的污水浸得斑駁不堪。蕭羽杉突然感覺喉頭發緊,這才驚覺兩人距離近得離譜。
蕭羽杉猛地松開手,任頃舟立刻踉跄着撞上磚牆,他扯下大氅扔過去,“你這樣的禍害,合該死在陰溝裡。”
說罷,他抛過去一個青瓷瓶:“處理下傷口,這麼好看的臉,留下傷疤可惜了。”
可任頃舟卻打算破罐子破摔,他繼續說着貶低自己的話:“我這張臉若毀了,就引誘不了五殿下了,這對蕭公子來說豈不是更好?”
蕭羽杉不知道為什麼聽了這話更加生氣,他伸手攥住任頃舟的手腕往身前一拉:“任頃舟,我真是不明白你,如此好的條件,何必這麼作踐自己。”他咬着牙低聲說道。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就是泥潭裡的蛆蟲,地獄中的惡鬼,塵埃裡的蝼蟻,我本就不是什麼高潔之人,也從未想過做什麼皎月。”
“沈清珏他到底哪好?值得你這麼自輕自賤?”
“他好不好不重要,換個人也是一樣的。誰能給我名利,我就跟誰。”
任頃舟是鐵了心要把自己貶低進塵埃裡,他此刻自暴自棄的情緒達到了巅峰。
“就為了名利?!為了名利你就能把自己的身體出賣給沈清珏那種貨色!?”蕭羽杉聞言更是怒火中燒。
“對,我無依無靠,無權無勢,無力自保,無處可去,我隻能找一棵大樹,給我遮風擋雨。”任頃舟語氣非常冷漠且決然,但又極其坦然,他似是在故意激怒這個男人,也故意把自己說的一文不值。
“那你找我啊!!這些我也能給你啊!!為什麼偏偏是沈清珏呢?!”
嘴比腦子快,蕭羽杉順着邏輯就把話說出來了,說完他都沒有意識到哪裡不對。
任頃舟聞言,愣了片刻,随後又用那種讓人生氣的語氣說道:“蕭公子當真是如傳言般風流,來者不拒,男女通吃。”
“對啊,我就是風流,我就是來者不拒,隻要長得好看,睡一覺我又不虧。”
蕭羽杉手中一用力,兩人胸膛相貼,“你下/賤,我風流,我們豈不是絕配?”
兩個人此刻的火氣都已經頂到頭皮了,誰都沒有理智,一門心思的就是想把心裡的火氣發洩出來。什麼話難聽說什麼,什麼話解氣說什麼,什麼話傷人說什麼,至于傷的是誰,不知道,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