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闆印象。”陸遷無奈,先一步往樓下走,“快走吧,他等我們呢。”
“急什麼,等等我。”于衛連忙跟上。
回時代廣場的這段路,陸遷兩條腿踏得都要飛起來了,于衛小跑着才跟上,兩人緊趕慢趕地到達目的地。
“走……走……走這麼快幹嘛!”于衛拉住陸遷的手腕,“他在……在哪呢?”
陸遷沒理他,環顧四周,最後拿出了手機,打了個微信電話給他:“在哪呢?”
“超市裡。”江巍站在剛剛陸遷和于衛來過的精品店裡,看着滿目琳琅的商品,“跟着你的定位來的。”
這小子。
陸遷讓他在原地等着,畢竟他傷還沒好,挂了電話,陸遷拉着氣喘籲籲的于衛往超市的地方走。
“又去那幹嘛?”
“在剛剛那家店等着我們。”
于衛感覺自己不是被他拉着,是被他拖着走,腿還在後面飄,身子已經往超市的方向偏移了。
相對于外面寥寥幾人,超市裡冷氣充足,熱鬧多了。陸遷繞過正門口的大柱子,往左邊精品店的地方走。
江巍站在精品店玻璃門的門口,門打開着,身後是各色的玩偶。
他站在最引人注目的地方,等待着陸遷。
“三百斤應該很好找吧?我也沒看到啊。”于衛被陸遷松開手,穩穩站住,四處張望,最後目光停留在不遠處的江巍身上,“……”
“過來。”陸遷對着江巍喊,聲音不大也不小,恰好他能聽到。
江巍早就看到他了,劉海下的眼睛沒離開過陸遷,聽到陸遷喊他,屁颠屁颠拄着拐杖就走近了。
一米八高個的身影籠罩着于衛。
于衛瞪大眼睛:“三?三百斤?”
三百斤疑惑地看向于衛,冷冷的目光隔着前額的簾子透出來,對着于衛由上到下掃視。
“這是江巍。”陸遷一點不心虛,介紹,“江南的江,巍峨的巍。”
“你……你好……”于衛勉強地伸出一隻手,僵硬地揮了揮,“我叫于衛。”
“你好。”江巍點頭,微微颔首,“我也是陸遷的朋友。”
什麼叫我也是?于衛思考。
這場面越看越尴尬,陸遷及時伸手拉開于衛,讓他往後退:“走吧,吃飯。”
阿媽火鍋店在二樓,三人坐電梯上去,繞了半天才找到角落的火鍋店,于衛在這裡辦了會員,進去說了幾聲就帶着另外兩個進去了。
江巍對吃火鍋似乎很陌生,勾着身子跟在陸遷後面,沒拿拐杖的手還輕輕扯着陸遷的衣角。
“沒吃過火鍋嗎?”陸遷回頭。
江巍低頭看着他:“嗯。”
“那可以試試。”陸遷說,“我也隻吃過一次。”
兩個人跟初學者一樣,跟着大佬進了包間,應該是于衛要求的,中午人也少,包間還是很好要的。
“你是幾班的?”于衛對着江巍細細打量。
江巍緊挨着陸遷坐,于衛坐在他們對面,兩手交叉觀察江巍:“你長得很帥啊。”
“一班的。”陸遷回,“他不跟陌生人說話。”
江巍看向陸遷,似乎是在說,你怎麼知道。
“我自己發現的。”陸遷看着他的眼睛,挑眉,“說錯了?”
江巍搖頭。
“咳咳!”于衛咳嗽試圖引起注意,“你們怎麼認識的?”
“你這也太八卦了。”陸遷翻個白眼,“巧遇。”
“我請你們吃火鍋,問下怎麼了。”于衛癟嘴,“行吧,江同學,随便吃,今天我請客。”
于衛一向很大方,小學跟他做同桌的時候,他就天天給陸遷帶吃的,那時候正是陸遷長身體的階段,陸遷想拒絕都拒絕不了,每次吃得肚皮圓滾滾的跟于衛保證以後會還給他的。
一直到現在,陸遷也沒還過,确實是還不起了。
江巍不愛說話,一頓火鍋專挑蔬菜吃,肉是一點沒動,吃到後面陸遷直接包攬了他的夾菜權,一碗肉一碗肉給他送。
“别浪費了。”陸遷點他,“花了錢的。”
一餐吃完,陸遷自己沒吃多少,倒是光顧着給旁邊的江巍夾了。
“那我先回去了。”于衛兩手叉腰,“都吃飽了嗎?”
陸遷笑着揉肚子:“你自己看看我這肚子。”
看着他圓滾滾的小肚子,于衛這才滿意地轉身揮手:“拜拜。”
“剛剛……田俊學給我發消息了。”看着于衛離開,江巍才掏出手機,“他給我們道歉。”
陸遷接過手機,看着聊天屏幕的記錄,多半是田俊學自言自語,在網絡上,他的話好像多了很多,甚至跟現實中的他就像兩個人。
田俊學說他并不是有意跟媽媽走的,他隻是無法拒絕媽媽的要求。
還說很感謝陸遷和江巍給他的幫助,說了一堆謝謝的話。
“……”陸遷和江巍對視。
此時,消息在屏幕閃過。
“媽媽說會給我轉班,已經幫我打點了。”
“我總是在轉班轉學的路上。”
“媽媽說我一直在麻煩别人。”
“所以我很抱歉。”
“我的一切行為都不是有意的。”
“謝謝陸遷。”
陸遷心一沉,打字:“發個地址吧,有些事不能親自說嗎?”
消息一發,很快就得到了回應,先是一堆解釋,解釋自己家很黑很偏僻,最後看到江巍沒有再回他,才發了地址。
在實驗小學附近的居民群。
陸遷把手機還給江巍:“你什麼時候加了他?”
“陸真離家出走那天晚上。”
“那你還加了陸真?”陸遷順勢問。
江巍點頭:“感覺需要加就加了。”
“走吧。”陸遷隻是問,倒也沒意見,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我扶着你。”
實驗小學是永城最老的一片地區之一,開發的很早,附近的居民也大多數原住民,很多祖祖輩輩都是所謂的城裡人。
正因為這樣,居民群的房子都很落後,且路很窄,外面是大馬路,裡面可能就跟鄉下一樣的布局,有高有低。
陸遷是從之前撿到田俊學的那個路口進的,他以前放學走這條小路走得多,也熟悉一些。
路很窄,江巍就自覺跟在他身後。
跟着高德左拐右上了一個坡,再從沿坡見的土房子中間的縫隙裡進去,裡面的房子就高一點,沒有瓦片蓋着,比外圍的土房子新一點,但也髒。
爬山虎無處不在,雜草野蠻生長,沿着牆邊長,屋子對着屋子,門對着門。
這裡的路形也不好,有的屋子高,有點低,于是,光不再進來。
三樓有一扇發黑的窗戶被輕輕推開了一條縫隙,田俊學探出身子看着他們。
“田俊學!”陸遷擡頭,這一片,油煙四起,正是吃飯的時候,不少屋子都能聽見炒菜聲。
“叮咚。”
江巍拿出手機:“他叫我們上去,往裡走就是門。”
田俊學說的門,隻不過是一閃鐵門,生鏽嚴重不說,鎖也壞了,陸遷推了推門鎖,往裡看,又是一片黑。
三樓不高,兩個人對位置不熟悉,光靠着樓梯上微弱的燈光走得并不順利。
大紅的對聯正對着他們的臉,三樓的門吱吱呀呀被推開。
田俊學看着他們。
“你媽呢?”陸遷往裡面看。
田俊學搖頭:“不在家。”
看他這惜字如金的樣子,陸遷真覺得他跟江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個死樣:“我們能進去嗎?”
這自然是可以的,田俊學側身給他們讓了路。
陸遷往裡走,屋子的裝橫倒是幹淨,裝修應該花了不少錢,跟外面髒亂差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是你們租的還是自己的房子。”陸遷問。
田俊學扶着江巍坐到沙發上:“媽媽的。”
“你媽……”陸遷回頭,“這次打了你嗎?”
田俊學詫異:“她從不打我。”
可能是為了解釋什麼。
于是,田俊學緩緩說起他的母親,那朵在他眼中鮮豔的藍色玫瑰。
田阿花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她從小到大都被各色男人追捧着,就像陸遷所看到的一樣,她是和藹的,那次在龍口鎮集市的失态是很少有的。
“你不能拒絕她,為什麼。”
“我愛媽媽,所以不能。”田俊學是個古怪的男生,他能坦誠地說愛,陸遷和江巍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雞皮疙瘩起來了,還是别的。
田俊學從廚房端出他早就做好的飯菜,放在茶幾上,色澤很好,就是已經冷了。
“在家裡一直是你做飯?”陸遷已經吃過了,沒有想吃的胃口,但還是感歎田俊學的手藝。
“我媽媽不會做飯。”田俊學點頭,“我要照顧她。”
真是懂事的孩子,陸遷看着田俊學期待的目光,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小豬蹄:“那你身上的傷哪來的。”
“我不知道,我對痛覺的反應很慢,每次痛起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田俊學說了陸遷認識他以來的最長一句話。
“這是真的?”陸遷啃着豬蹄,“對痛覺。”
田俊學點頭。
“之前為什麼要裝作反應遲鈍的樣子,聊天的時候。”陸遷又問。
“我……”田俊學不願意說。
“行。”陸遷沒逼他說的想法,點點頭放下筷子,“你做的很好吃啊。”
田俊學木楞地點頭,對于這樣的贊美他似乎習以為常了,陸遷沒有繼續問下去的欲望,起身給了江巍一個眼神,上前來到田俊學身邊,低聲說:“下次那些人再來找你,别過去,來找我。”
不管那些人是誰,有什麼原因,陸遷都不想問了。就像江巍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因,更何況,田俊學還主動找他們和好,也許昨晚,田俊學也一夜未眠吧。
江巍靠近,站到陸遷身後,跟他的保镖似的。
隻不過是一個行動不便的保镖。
“我們走了。”出了門,兩人佝偻着背站在矮小的樓梯口,陸遷回頭揮手道别,田俊學半個身子隐藏在門後,一隻手緊緊握着門把手,陰郁地看着他們。
江巍走在前頭,陸遷擔心他,沒再看田俊學,緊趕慢趕小跑着走到江巍的前頭給他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