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朗坐在行李箱上，第四次低頭看手機，八點過五分，宋湧拿着名單冊開始點名：“看看身邊還有誰沒到啊！”

“駱駝呢？”左朗左手拿着陸遷的手機，“他手機也沒拿，一個早上都沒看到他，他人呢。”

“我剛剛還看到他了啊。”李德低頭在跟他新的暧昧對象聊天，鍵盤都要打出火花了，連續切換好幾個頁面，聊天框的綠光堪比太陽。

白馬拿起他的手麥，喊出他今天的第一句開場白：“所有人站好，一定要注意距離，戴好口罩。”

說到口罩，左朗才從口袋裡扯出一個皺巴巴的口罩，老老實實戴上。

“來了。”孟于手肘輕碰左朗，“你給他拿了口罩沒？”

剛剛上課的時候宋湧把今天有家長接送的名單報了，順便沒人發了一個口罩，當時他們還沒發現陸遷不在，自然沒有幫他拿，左朗搖頭：“我也不知道他不在啊。”

陸遷從走廊轉角過來，經過石柱彎腰拉起行李箱的杆子，他象征性跑了幾步，穿過人群站穩在左朗和孟于面前。

“你幹嘛去了？”孟于看着他汗流浃背的樣子，從外套口袋裡抽出幾張紙，遞給陸遷，“遊泳去了？”

“陸遷來了嗎？”宋湧點名的速度算慢的，點半天才點到陸遷，這個重點觀察對象。

“到了。”

陸遷回頭，舉手示意。

“左朗。”宋湧點點頭，目光劃到他旁邊坐在行李箱上的左朗身上，随後低頭翻了一頁，“範回暖……”孟于伸手拍陸遷的胳膊：“诶，你幹嘛去了。”

“給馬頭擡音響啊，還能幹嘛，差點被馬頭罵死……别說了，回去買碗炒粉犒勞自己。”陸遷回身，“我書包裡就放了作業怎麼還這麼重。”

“你以為呢，今天早上又發了一套數學試卷，昨天還以為沒有數學作業呢，結果白寺早自習就給我們送過來了。”左朗頹廢地哀嚎，“抄都抄不赢的。”

想到早上被白寺撞見一頭鑽進草坪的事故，陸遷不自在地伸手撥動頭頂的頭發，低頭給他們看：“看看我頭上有沒有髒東西。”

“頭頂沒有。”左朗深長脖子仔細地觀察，“挺好的啊。”

陸遷聽罷剛想擡頭，就被另一隻手按住了，孟于伸手從他側邊頭發揪出幾根新鮮的草：“不過這裡挺多的，還有土。”

“你種地去了？”孟于抖抖手裡的土屑，放在鼻間聞了聞。

“你還聞呢，是不是一股頭皮屑的味道。”

“滾。”孟于一巴掌扇在左朗後腦勺，“你聞聞。”

左朗還沒從後腦勺的疼痛中反應過來，又被強制性喂了一口土屑，兩個人的戰火一觸即發，陸遷嘴都來不及張，這兩活寶就掐起來了。

“高二一班先走，高一一班再走。”

白馬朝氣蓬勃的聲音暫時給這場戰争按了暫停鍵。

陸遷提着行李箱沖到第一排，在一堆嬌小的女生裡格格不入，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和昨天唉聲歎氣的陸遷形成鮮明對比。

“你站哪呢。”宋湧看向突然出現的陸遷，合上點名冊，“你好意思嗎？”

“老師。”陸遷兩隻手合攏做出舉旗的姿勢，“我舉旗手啊，你忘了嗎？”

看這樣子是不要臉了，宋湧被陸遷整的包容心是越來越大，居然也沒翻臉，還略帶一絲寵溺地彎起眼角，魚尾紋都變得美麗許多：“行。”

“高一二班可以走了。”

白馬的聲音就跟進度條一樣，前面的三班往前挪動，站到整個高中最前面的位置，宋湧也沒和陸遷繼續掰扯，招呼着後面打打鬧鬧的男生往前走，左朗順着人流移到陸遷後面：“你手機還在我這。”

陸遷轉頭，看着自己那個鮮紅的手機殼，愣了兩秒才接過：“謝了昂。”

“客氣。”左朗擺手，倒退回原來的位置。

陸遷摩挲着粗糙的手機殼表面，指尖從裂口滑過，這部手機是老手機了。

初二他從二手店買的，為了買這個手機他幾乎有一個學期沒吃早飯，對于今天的陸遷來說是很不值得的落下了病根，也養成了習慣。

不過，陸遷收起這部滿是回憶的手機，對當時的陸遷可能值得吧。

前面的節奏順利，後面叫号就快了一點，沒過多久，前面的三班就走了，陸遷站在最前面，看着開了半個門的校外。

每一雙期盼的眼睛都看向他們，也透過他們看向更遠處。

這種場合，陸遷還沒站過這麼前，他有些怯場，左腳慢慢往後面收。

“高二四班可以走了。”

旁邊高一三班全出了校門，白馬繼續更新進度，随着他的一聲令下，原本還能保持的隊形迅速瓦解，雖然旁邊的宋湧扯着嗓子在喊注意安全，但是放了籠的鳥怎麼可能會聽得清馴養者的話呢，怕是耳邊隻剩下風了。

陸遷這次算是知道什麼是後來者居上了，他剛往後伸的腿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呢，就被浪潮催趕着腳步，跌跌撞撞往前跑的同時還不忘拉上旁邊的行李箱：“等等，同學們别激動啊……”

“陸遷！我走了昂，我看到我爸了！”不知道是哪裡伸出一隻手拍打他的肩，陸遷還沒來得及找，就聽到左朗的聲音，再一看，左朗已經沖到他爸那裡，旁邊應該站得是他媽媽，接過他的行李，笑着聽他抱怨。

被趕到校門口的陸遷，連揮手都沒來得及。

“快走啊，前面的！”

家長有秩序的讓開了一條小道，陸遷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給這小道堵了，一邊道歉一邊沖入旁邊的家長堆。

被人圍住就像被高牆困住，陸遷暫時輕松了一些，他可不想跟明星似得被注視。

陸遷進了人群，反而如魚得水，滑溜着找縫隙鑽，沒多久就在最外圍露出一顆腦袋，提着行李箱沖出重圍。

馬路上有民警在維持秩序，小轎車堵在路中間還沒人走得快，陸遷站在人行道低頭拿出手機嘗試開機，得到的是電量不足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