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枝目瞪口呆,沒想到正牌薛婉婷的“路子”是這麼個“野”法。
聽那一串又是絞死流放,又是牢獄之災,劉靜容早就吓破膽,直冒冷汗,再次無力地倒在了大郎身上。
段嘯天贊同地點頭,附和道:“薛小姐說得不錯,當按北甯律法處置。”
薛婉婷卻豎起食指搖了搖,補充道:“我倒是有個好主意。”
“劉姑娘雖是受人蠱惑,誘人至此卻是無可辯駁,好在未釀成大禍。”
“絞刑看似可絕後患,可難保那蒙面人不會折返誘騙第二個劉姑娘。”
“流放和下獄更是治标不治本,劉姑娘若是死性不改、繼續作惡,豈不是害了别處的百姓。”
白術也好奇心大起,追問道:“那薛小姐認為該如何?”
薛婉婷轉身面向此次被卷入的百姓,提議道。
“不如今後在場之人一齊監督劉姑娘,以防她日後再犯,并且定期到各家幹活以示補償,如何?”
劉靜容的眼底陡然生出亮光,看向薛婉婷的目光充滿了感激。
北甯國律例嚴明,薛婉婷這一提議無疑是為劉靜容大開赦免之門,至少保她性命無虞。
蕭卻燃自幼耳濡目染,對北甯律法有一定了解,稍作思索後,扭頭問姜雪枝。
“師父覺得如何?”
姜雪枝摸着下巴,回道:“受害人們覺得沒問題就行吧。”
又補上一句:“如果他們是自願的話。”
他們終歸是局外人,接受與否還得由當事人自己決定。
聽了姜雪枝的話,蕭卻燃面上若有所思:“師父是這樣認為的嗎……”
人群中也漸漸有了回應的聲音。
“平日能多個人幹活的話,我還能接受。”
“……我還想要再些銀錢作為補償。”
“日後你若是還想亂來,休想輕易揭過!”
衆人斷斷續續應下,劉靜容一把鼻涕一把淚,再次連連磕頭,起身又和大郎抱作一團、又哭又笑。
薛婉婷笑了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大家的福氣定在後頭等着呢!”
洞中一觸即發的氣氛被薛婉婷隻用了一句話便化解開來。
回城路上,姜雪枝忍不住感慨:“薛小姐方才好生威風,那樣的局面也能安撫住百姓。”
和其他昏睡至今的百姓一樣,薛婉婷也在洞中碰得灰頭土臉,此刻卻神采奕奕,坦誠道。
“不瞞姜姑娘,我自幼飽讀詩書,爹爹想我借才女之名嫁個好人家,但我隻想做女官,對刑部之事更是情有獨鐘。”
姜雪枝了然:“怪不得方才薛小姐對北甯律法信手拈來、倒背如流。”
頰邊泛起一抹不顯眼的紅暈,薛婉婷竟突然腼腆起來。
“姜姑娘别打趣我了,我也知道方才的提議太過幼稚,可那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姜雪枝不以為然,認真道:“薛小姐為百姓着想的心,才最是難能可貴。”
薛婉婷淺淺彎下眼角,在月輝映照下,竟比悄然盛開的昙花還要耀眼。
一行人浩浩蕩蕩回到安慶郡,但刻意放輕了腳步,沒有吵醒一人。
天一亮,姜雪枝就向郡守薛照安告知了“妖物作祟”的真相。
自知罪孽深重的劉靜容主動負荊請罪,薛婉婷也将洞中的提議跟薛照安原模原樣講了一遍
薛照安沉默了許久,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姜雪枝身後的蕭卻燃,見對方面不改色,最終歎出一口長氣。
“既然被卷入此事的百姓們沒有反對,那便照你說的去做吧。”
薛婉婷面露欣喜之色,忙道:“多謝爹爹!”
“但是……”不待薛婉婷高興更多,薛照安又補充道,“但你需親自監督,日後若有半分差池,你都得擔起提出此議的責任。”
薛婉婷立馬挺直了脊背,正色道:“女兒明白。”
見父女倆的對話告一段落,姜雪枝看準時機,起身上前,拱手道。
“薛郡守,若無其他要事,我等便啟程回山了,還要多謝郡守這兩日的照拂。”
薛照安撐着桌案起身,伸出雙手将姜雪枝扶起。
“薛某才要多謝諸位遠道而來、平定禍事。仙家大恩,無以回報,安慶郡百姓定銘記在心!”
親自将姜雪枝一行人送至城門口,注視着他們禦劍而去的背影。
薛婉婷挽着薛照安的胳膊,不解:“爹爹為何不贈些銀兩給姜姑娘作為報酬?”
薛照安淺笑一聲,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背,道。
“仙俗有别,仙門除妖從不接受俗世贈禮。若我們給了,那才是折辱了諸位仙家,可若仙家收了,打破的便是千百年來的規矩。”
“什麼規矩?”
薛照安回想起那個在腦海中越發熟悉的面容,有些不确定了。
“……仙不幫俗,俗不礙仙的規矩。”
聽聞北甯宮中已許久沒有傳出那位唯一的皇子的消息,上朝時也不見其身影,而後宮唯一的妻,蘇皇後也卧病在床、終日昏睡。
人心惶惶,群臣進谏,勸皇上趁年富力強,擴充後宮,再添子嗣。
可結果是,皇上照着那一摞奏折上落款的名字,挨個把他們罵了個狗血淋頭。
薛照安雖沒親眼見到那場面,可如今看來,大抵是不必擔心了。
雖不知蕭卻燃為何會去到五峰山,但結合他消失的時間點,以及不惜打破規矩也要拜入仙門來看,想來與久久不醒的蘇皇後脫不開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