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姜雪枝起了興緻,蕭卻燃趁熱打鐵,舉起手中“斷念”,問道:“徒兒有一招式始終不得要領,師父可願指點一二?”
有劍魂相助,其更是悠然劍法始祖,蕭卻燃本就自幼習武、基礎紮實,眼下進步神速,将五峰劍式吃透一點不在話下。
可他又怎會放過這與姜雪枝加深師徒情誼的好機會呢?
聞言姜雪枝陷入沉默,要想讓蕭然順利赢下五峰大比,自是不可能再想從前那般放養,思索片刻後還是點了頭,擡手折下山頂崖邊一節翠竹,充當練手的長劍。
姜雪枝手持那不長不短的竹節,尖端輕輕點地,朝蕭卻燃道:“你先舞一遍給我看。”
“是!”
摘下雪白劍鞘,蕭卻燃擡劍起勢,足尖扭轉,腳邊竹葉紛起,腕間翻轉,井天藍衣袂飛揚。
铮鳴清越,伴着熟悉的竹香。
恍惚間,青衣與藍衣身影交錯,姜雪枝不由問出:“你是不是已經見過謝悠然了?”
劍身一滞,蕭卻燃頭也不回道:“師祖仙逝已久,徒兒怎會見過?”
雖不知為何,但那劍魂“謝悠然”特意囑咐過他萬不能将他可以進入“斷念”的劍中空間一事道出。
他不願欺騙姜雪枝,卻也無法坦白真相,這回答也算是真假摻半了。
姜雪枝捏着竹節的手掌緊了緊,似是随口道:“嗯,說得也是。”
又像是無事發生般,話鋒一轉:“你方才腕間發力有一處……”
簡簡單單的竹節在姜雪枝手中化作利刃,舞出的劍風不輸蕭卻燃手中真劍,哪裡是“謝悠然”口中那般早已将悠然劍法忘得一幹二淨。
蕭卻燃心潮澎湃,悠然峰沉寂已久,但底蘊猶在,姜雪枝平日雖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卻也有真才實學傍身,不然又怎能在偌大一個仙門坐穩峰主之位。
從前淩霄峰是他習劍的首選之地,但如今他又何必舍近求遠?
是在淩霄峰做泯泯門生中的一個,還是在悠然峰得姜雪枝親傳,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
姜雪枝全神貫注的神情映入眼簾,蕭卻燃更加堅定在五峰大比上得到自家師父認可的決心。
山風拂過,将一前一後、一先一後舞劍二人的發絲纏作一縷,鳥雀驚鳴,蓋住胸膛之下怦怦作亂的鼓動。
一月之期,說長也長,說短也不短,長到蕭卻燃劍法日益精進,卻也短到悟不出半點心法。
蕭卻燃忽地收回劍勢,回身面向姜雪枝,問道:“師父,徒兒是哪點做得不對?為何遲遲悟不得心法精髓?”
姜雪枝悠悠端起茶,抿了一口,平靜道:“此事若操之過急,隻會适得其反,三年五載都悟不出的大有人在。”
蕭卻燃皺眉,悶悶道:“可徒兒沒有那麼多時間,若是錯過此次昆侖秘境開放,便隻得再等上十年。”
母後等不了再一個十年。
放下茶盞,姜雪枝開解道:“你如今劍法大成,有了心法也隻是錦上添花,不必太過憂心。離昆侖秘境開放還有半年之久,你天資聰穎,足夠你再上一層了。”
這句“天資聰穎”絕不是姜雪枝随口說說,也并非阿谀奉承。
他這便宜徒弟這一月的修習她都看在眼裡,刻苦勤勉、早出晚歸,普通人熟悉劍譜都要費一番功夫,他卻一日便掌握了個八九不離十。
姜雪枝又想到自己當年被謝悠然摁頭學劍,三不兩時便偷溜出山,上山抓兔、下水摸魚,師徒倆開小竈打牙祭,被掌門發現後又是排排跪被劈頭蓋臉一頓罵,說是引濁氣入體、不利于修行。
好在後來她幡然醒悟,若是懈怠修煉,日後定然逃不過被不速之徒幹掉的結局!
于是,在謝悠然震驚的目光中,姜雪枝宛如變了個人,再不渾水摸魚,卻無人知曉是為何。
被姜雪枝誇了天資聰穎,蕭卻燃也沒顯出半分高興,仍是蔫蔫的:“徒兒一日悟不出心法,便一日沒有本命劍,隻能日日用師父您的劍,徒兒有愧。”
姜雪枝雙目微睜,有些詫異:“你竟是在意這個?可是‘斷念’不稱手?”
是她疏忽了,“斷念”本是謝悠然為她量身打造的劍,又怎會适合男子。
姜雪枝不好意思道:“要不今日我領你去百煉峰挑一把好使的?”
蕭卻燃搖搖頭:“徒兒用‘斷念’就好,習慣了。”
姜雪枝摸不着頭腦,腦中靈光一閃,道:“你若是覺得占了我的劍,大可不必介懷,‘斷念’在我手裡也隻是空等落灰罷了。”
蕭卻燃默認不語,片刻後又好奇問道:“徒兒見師父一向隻用竹枝代劍,可是師父不愛用劍?”
睫羽微顫,姜雪枝指腹來回摩挲着茶杯花紋,避開蕭卻燃投來的目光,淡淡道:“劍鞘不經髒,用得便少了。”
蕭卻燃一愣,隻是因為這個?
垂眼瞥向掌間雪白劍鞘,按理來說白色确實不經髒,但這劍鞘的木質他從未見過,極為特殊,質地比紫檀細密,光澤勝金絲楠,更是水火不侵、不落塵埃。
更重要的是,他從未見過這般内外通白的木材,就像是一眼望進了廣袤無際的雪原,純潔、沉靜。
“你當然不可能見過,這木料可是我偷偷溜進昆侖秘境裡砍了些出來,專門給姜雪枝那丫頭做劍鞘的!”
謝悠然得意地晃着搖椅,沒注意到蕭卻燃臉上複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