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浮寒翁這個人,雖然說向來恣意妄為,唯恐天下不亂,但他還從來沒有見浮寒翁對誰手下留情過。
更遑論方才那個迷惑住自己的幻境分明是他的手筆,江朔确定在那個瞬間浮寒翁絕對不在意夏黎的死活,怎麼突然就改變了主意?
“你要去哪裡?”
空氣裡彌漫着凜冽的殺意,密集的冰刃在浮寒翁四周盤旋,好像下一秒就能将他紮成篩子。
蘇墨甩了甩有些濕漉漉的金發,水珠順着她白皙精緻的下颌滑落,冰泉般剔透的眼瞳在三人之間轉了又轉,準備上前的腳步靜止了。
她綻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是不是不應該過去添亂?
如果恩人有生命危險,自己确實赴湯蹈火在所不惜,隻是現在……能看出來那兩個人都沒有傷她的意思,但比起生命危險,好像還有一些更為棘手的東西。
江朔的冰錐已然懸至浮寒翁的眉心,卻因為夏黎的悶哼生生停住。
“唔……”
昏迷中的少女無意識蜷縮,想要找一個舒服的位置。
*
醫生推了推眼鏡。
淡藍色的光幕在空曠的診療室中央展開,投射出的全息影像緩緩旋轉,夏黎的各項身體數據清晰地呈現在上面。
“檢查出什麼問題了嗎?”
江朔嗓音低啞,幽邃的眼眸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醫生。
醫生隻覺額間冷汗不受控制地緩緩滑落,癢癢的卻不敢擡手去擦。
好在多年的專業素養在此刻發揮了作用,他深吸一口氣,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指尖劃動,幾項關鍵指标數據躍然而出。
“江先生,病人目前體溫較高,呈現出明顯的發燒症狀。除此之外,從各項數據看來,存在嚴重的營養不良。”醫生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冷靜。
“至于其他方面,暫時并未發現異常。”
浮寒翁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扇子緩緩扇動着。
他凝視着病床上昏睡的少女,那麼妖異的紫紋分明還盤踞她鎖骨下方,隻是讓自己使了一個障眼法暫時遮住。
竟然什麼都查不出來嗎?
本來是因為相信江朔醫療團隊的水平,浮寒翁才短暫和江朔達成和解。
現在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江朔打量的目光落在浮寒翁身上,發現自己完全捉摸不透這個人怪異舉動産生的原因和他内心的想法。
浮寒翁此刻安靜地詭異。
“你似乎有些失望?”
江朔開口,試圖從他下意識洩露的情緒中捕捉些什麼。
可惜失敗了。
這個人像是修煉成精了一樣,所有情緒都被密不透風地包裹。
黑如點漆的眼瞳似笑非笑,蒼白的面容上眉心痣紅得妖異,嘴角弧度恰到好處。
“江老闆說笑了。”
扇面唰地一下合攏,浮寒翁站起身來。
“既然如此,我就先行告辭了。”
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讓江朔不禁懷疑方才她對夏黎小心翼翼地模樣隻是自己的錯覺。
江朔盯着他的背影。
就在浮寒翁即将跨出門的刹那,他的腳步忽然頓了頓。沒有回頭,隻有帶着笑意的聲音幽幽飄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這一輪的遊戲已經走了尾聲……”
“你還是想想之後該怎麼辦吧。”
他似乎意有所指。
浮寒翁離開診療室,看見門外還蹲着一個人,他目光不動聲色地略過,心中突然湧上難以言喻的疲憊。
江朔坐在診療室的椅子上。
浮寒翁說的沒錯。
離開遊戲的時間應該已經開始倒計時了。
他早就對夏黎的背景進行了調查,但是檔案中除了一些浮于表面的信息之外,沒有出生記錄、沒有親屬信息,甚至連基因庫都匹配不到相似的數據。
所有關鍵信息完全成謎。
一開始他以為是因為這個人是黑戶,身份不明,各種記載都不夠完善,所以才會查不到一些信息。
現在看來,一切大概率另有隐情。
隻是夏黎看起來對這些完全并不之情。
甚至江朔連她會來這個遊戲的原因都不知道。
《漫遊》因為過于危險的遊戲性質,大多數來這裡的都是亡命之徒,要麼是負債累累的賭徒、要麼是被通緝的罪犯、再甚至還有因為昂貴的醫藥費走投無路的絕症患者。
而夏黎……江朔怎麼都不能将她和這些聯系起來。從在大屏幕上見到她開始,這個人就給她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像是誤闖這個世界的外來者。
逃生排行榜一旦加入,除非死亡,不得退出。
遊戲玩家每周強制進入遊戲,展開新一輪的角逐。
遊戲打賞和獎金按月發放。
至于遊戲之外的現實世界,或許會有更多的變數。
江朔有一種格外強烈的預感——
風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