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許久許久,也可能隻是幾秒鐘,但夏莞将頭腦中所有有關顧逸塵的畫面都閃現了個遍,才吐煙圈似地沉沉呼出那個上瘾又難言的名字。
樊斯辰臉上毫不意外,甚至輕輕笑了。
夏莞開始慌,她第一次向别人吐露心迹,還是一個異性,所以哪怕是最好的朋友,聽到她的癡心妄想也要發笑嗎?
樊斯辰見到夏莞肉眼可見打蔫的笑臉,忙解釋道,“我并沒有嘲笑你的意思,相反,我覺得願意去喜歡别人的人,一定是心裡很有力量的人。”
“另外,很謝謝你能告訴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欠到什麼時候呢。”
夏莞歪頭不解。
“其實那天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草稿紙。”
夏莞臉唰地紅了,原來他那時就知道了,那麼後來幾人一起去食堂吃飯的時候,他也早就明白的。
即使懵懂潤夏莞,也明白了樊斯辰那時讓她幫忙盛湯的深意,是看出了她的難過嗎。
樊斯辰見夏莞一直低着頭,穩如老狗的他終于不安地喝了口水,“夏莞,生氣了嗎?”
夏莞笑着搖搖頭,抹了把眼角晶瑩的淚花,從心底感激他沉默的貼心。
時針指向九點種,少爺們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樊斯辰跟許志奕要了車鑰匙,對方不情願地丢給他,“在二層車庫——Philip我就多餘叫你來,屁股都沒坐熱,還把我小同桌和新歡都拐跑了……”
樊斯辰接過鑰匙,“新歡?你成年了嗎?哥先幫你試試。”
許志奕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為别人做嫁衣裳的極品冤大頭,生日當天賠了夫人又折兵。
夏莞第一次見到家裡有車庫是什麼樣的,霎時被有錢人的世界震懾住了。剛才沒聽明白的“新歡”原來是眼前的摩托車。
樊斯辰偏頭,幫夏莞把校服拉鍊拉到頭,然後輕車熟路地遞給她一個頭盔。
低沉的引擎轟鳴聲後,摩托車便像離弦之劍沖了出去。
夏莞慌亂地摟住樊斯辰的腰。
樊斯辰的車品跟他本人很不像,明明那麼溫潤有度的男生,飙起車來就像換了個人,不要命似的地橫沖直撞,空寂的高速路隻有他肆意馳騁,一騎絕塵。
極速的沖撞讓夏莞心髒狂跳,血液在身體奔騰。
獵獵晚風吹臉她的發絲,周遭影影綽綽的漆黑灌木被飛速甩在身後,越來越難模糊,天上的星空卻好像始終跟着他倆,廖遠又忠誠地陪伴。
夏莞一瞬間瘋狂的想法,好像忘了時間,忘了作業、學校和暗戀對象。就這樣在宇宙間飛馳。
但宇宙的盡頭是她家舊小區。
許志奕嶄新的機車來她家小區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稠密的露天停車位布滿了風塵仆仆的打工族代步車,雖然夏莞不怎麼認識車,但光是以貌取“車”也能看得出,方才許志奕家停車場裡的任何一輛,都夠包下這兒一片的老弱病殘溜着玩了。
她自卑得臉上發熱,又覺得自己不該因自卑而臉上發熱。
本以為樊斯辰會感到落差,然後在夏莞的窘迫中震驚地問東問西,但他卻好似對一路上斑駁的鐵門、鏽迹的圍欄、老化的路、衰敗的花壇都視而不見,然後理所應當地停到了破舊的停車棚。
這片騎車上學上班的人多,所以連自行車也是前輪貼後輪得擁堵。
樊斯辰熟視無睹,在頭頂大棚的松動鐵皮被風吹得“铿铿”響時,他輕車熟路地将一輛尚未與旁邊那輛卡死的落滿灰的自行車移得近些,然後勉強正好抽空兒擠下許志奕的車。
樊斯辰拍拍手掌上的灰,滿意于自己的大功告成,然後喚回看呆的夏莞,“夏莞,你剛說你家在那棟是不是? ”
夏莞點點頭。
其實她覺得作為朋友本不用送到樓下的,也不遠,但樊斯辰理所應當地說女孩子一個人走夜路不合适。
夏莞知道,可能在他們那種層次的人裡,一些觀念和教養是不言自明的,也并非對她開的例外,如果執意拒絕倒顯得太過在意。
樊斯辰把人送到樓下就要走了。
夏莞沒客套地說要留他喝茶什麼的廢話,她看到家裡的燈是亮的——她媽媽在家。
“樊斯辰,謝謝你送我回來。”
樊斯辰轉身向夏莞揮手,然後走向反方向。
路燈映出樊斯辰背影的寬肩窄腰,蘊藏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夏莞回味着方才摟緊并為她擋風的感覺,手臂間的觸覺好似還留有記憶。
或許是兜風讓她的頭腦有些不清醒,方才那種血液間的沖動和燥熱仍未冷卻。
“樊斯辰,我會幫你守住秘密的!”夏莞終是喊出了口。
樊斯辰回頭沖她微笑,默默回答:我也會的。
其實他的事,也算不上什麼秘密,初中的時候曾鬧到過學校,而且很多親朋都是知情的。
但隻有夏莞,想要幫他往那塊皮肉不存的經年腐肉上,認認真真地貼塊創口貼。
正品味着,夏莞的第三句告别砸來,
“樊斯辰,你腰好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