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容心頭一軟。
“好。”他聽見自己說,“臣每日都來。”
東方禮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得到了全天下最珍貴的承諾。他乖巧地縮回被中,隻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那你去忙吧,我在紫宸殿乖乖批奏折。”
“嗯。”韶容俯身替他掖好被角,“思歸很乖。”
東方禮趴在龍榻上目送韶容披衣遠去,嘴角不自覺揚起甜蜜的弧度。
韶容說他喜歡他。
雖然是以玩笑的口吻,雖然可能隻是情毒影響下的錯覺……但這就夠了。東方禮将臉埋進還殘留着白芷香氣的錦被裡,無聲地笑了。
他也喜歡韶容。
從那個梨花紛飛的春日初見,到如今并肩而立的光景。這份心意從未改變,隻是深埋心底,不敢言說。
“陛下。”陳桓小心翼翼的聲音在殿外響起,“長公主求見。”
東方皖?
她來做什麼?
帝王眼中的柔情瞬間褪盡,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寒意。
“讓她在偏殿候着。”
他起身更衣,明黃龍袍加身的刹那,那個會為一句“喜歡”而欣喜若狂的少年仿佛從未存在過。銅鏡中映出的,是殺伐決斷的大虞天子。
東方禮伸手撫平袖口褶皺,忽然想起韶容臨走時為他掖被角的模樣,淩厲的眉眼不自覺地柔和了一瞬。
“阿容……”
低聲呢喃還飄在空氣中,帝王已經轉身朝偏殿走去。
“怎麼樣?”韶容疾步沖進許府前廳,連衣裳都沒來得及回府更換。
許憶言從容遞過一盞清茶:“别急,我沒事。”
聞人舟從袖中取出一封密信:“玄武國昨夜送來的情毒買主名單。這是玄武禁藥,必須通過皇室才能流通。”
“你的意思是……”許易歌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東方皖還與玄武皇室有勾結?”
聞人舟順手揉了揉許易歌的發頂,語氣笃定:“放心,玄武國無人會站在東方皖身後。”
許易歌狐疑地眯起眼:“你怎麼知道?”
韶容一目十行地掃過密信,頭也不擡地接話:“因為他是玄武太子。”
“什麼?!”許易歌拍案而起,茶盞震得叮當作響,“我怎麼不知道!”
韶容終于擡眼,目光直指聞人舟:“我說的對嗎?太子殿下。”
聞人舟微微眯起那雙狐狸眼,半晌,輕笑出聲:“本來就沒想能瞞住你。”他指尖一翻,亮出一枚玉佩,上面赫然刻着玄武皇室的白鳥紋。
許易歌瞪大眼睛,指着聞人舟的手指直發抖:“你……你……那你還……”
“離家出走三年了。”聞人舟笑眯眯地攬住他的腰,“現在回去會被父皇打斷腿的。”
韶容将密信拍在案上:“所以東方皖的情毒……”
“是從我三皇弟手裡買的。”聞人舟的笑容漸漸冷了下來,“第一次交易在五年前,正月初一和六月初一各一次。上月你和小易回京,她特地多要了一劑。”
韶容揉着發脹的太陽穴,思緒翻湧。如何才能在不傷害東方禮的情況下,将東方皖拉下馬?他忽然注意到許憶言異常的沉默。
“憶言姐姐?”韶容輕聲喚道,“那日你進宮,東方皖可曾與你說過什麼?”
許憶言恍然回神,在三道灼灼目光中緩緩搖頭。就在衆人準備繼續商議時,她卻突然開口。
“阿皖她……太過偏激了。”許憶言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茶盞邊緣,“先太子走後……你們二人離京,陛下那時……被阿皖上奏,囚禁在了東宮。”
她閉了閉眼,仿佛在壓抑某種情緒:“後來先帝駕崩,陛下繼位,阿皖連登基大典都未曾出席。”
室内一片寂靜。按照大虞禮制,作為親姐姐的東方皖本該在登基大典上為新帝加冕。
“後來我才知道……”許憶言的聲音微微發顫,“阿皖在先太子靈前枯坐了兩天一夜。陛下的第一次早朝,她……”說到這裡,她咬了咬唇,“在紫宸殿外……撒了白銅錢。”
“白銅錢?”許易歌倒吸一口冷氣。這分明是要詛咒新帝早逝的意思!
聞人舟若有所思:“所以她恨的不是東方禮,而是……”
“是陛下繼位這件事本身。”許易歌恍然大悟,“她認為該繼承大統的是東方篆。”
許憶言輕輕點頭,眼中泛起水光:“阿皖她一直沒能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