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容奪過話本就要撕,卻聽帝王幽幽道:“撕了這本,朕就讓書局加印一千冊。”
“你威脅我?”韶容眯起眼睛,聲音陡然轉冷。
殿内氣氛驟然凝滞。東方禮敏銳地察覺到将軍周身散發的寒意,立刻變臉似的紅了眼眶:“朕錯了……”他拽着韶容的衣袖輕晃,“阿容别生氣……”
韶容看着帝王這說變就變的模樣,一時語塞。這情毒當真厲害,竟讓素來威嚴的天子變得這般……這般……
東方禮趁機将人摟進懷裡,輕拍後背順氣:“乖,朕命人備了熱水,先去沐浴可好?”
屏風後,浴桶蒸騰着熱氣,水面上飄滿韶容最愛的白芷花瓣。
韶容盯着那桶水,想起自己此刻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模樣,額角青筋直跳。
“臣沐浴挑地方。”他強壓怒火,嗓音恢複往日的冷肅。
“那朕送你回韶府。“東方禮說着又要黏上來。
“不必。”韶容擡手抵住帝王胸膛,平靜起身,“勞煩陛下備輛馬車。”
他絕不能這副模樣招搖過市,堂堂大都督的威儀還要不要了?
“哦。”東方禮乖乖點頭,卻又突然環住他的腰,“那阿容還會回來嗎?”
“……會。”
韶容突然想起什麼,轉身正色道:“陛下,男子是不會受孕的。”
“朕知道啊。”東方禮眨了眨眼,“可那是玄武秘術诶,阿容真的不想試試嗎?”
“啪!”
韶容一巴掌拍開腰間的不老實的爪子,咬牙切齒道:“臣這就去太醫院取幾本醫書,好好給陛下補補課。”
他就不信了,這世上還能有人真不懂人事?
東方禮望着韶容離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漸漸凝固。
“咳……”
一聲壓抑的輕咳在空蕩的殿内格外清晰。帝王擡手捂住心口,那裡正泛起細密的疼痛,像是千萬根銀針同時紮入。他踉跄着跌坐在榻邊,額角沁出細密的冷汗。
榻上還殘留着韶容的溫度和氣息,東方禮慢慢俯身,将臉埋進那方錦被。白芷香混合着鐵鏽味的血腥氣在鼻尖萦繞,他貪婪地呼吸着,仿佛這是世上唯一的良藥。
“阿容……”
沙啞的呢喃消散在空氣中。帝王顫抖着從床榻下的暗格中取出那隻布老虎,小心翼翼地摟進懷裡。
“朕錯了……”東方禮将臉埋進布老虎柔軟的肚腹,聲音悶悶的,“不該惹你生氣……”
窗外暮色漸沉,最後一縷夕陽透過窗棂,照在帝王蜷縮的身影上。懷中的布老虎被一滴突如其來的溫熱浸濕,在絨毛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陛下?”
陳桓小心翼翼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滾。”
東方禮頭也不擡,聲音冷得像冰。他抱緊布老虎,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虎耳上的針腳。
心口的疼痛愈發劇烈,帝王卻勾起唇角。至少此刻的痛是真實的,真實得讓他想起,自己還活着。
一個時辰後,韶府前廳。
韶容端坐在太師椅上,舉着小銅鏡左右端詳。熱水沐浴後的肌膚泛着健康的光澤,發絲用白芷香熏得絲絲分明,一襲月白錦袍更襯得他面如冠玉。
“這才對嘛。”他對着銅鏡左照右照,“幹幹淨淨,漂漂亮亮,風流倜傥。”鏡中人明眸皓齒,哪有半分在宮中狼狽的模樣。
放下銅鏡,韶容突然蹙眉。他掰着手指細數近來遭遇:春獵兩次遇刺,曼陀羅下藥高熱,今日更是被活活氣暈……樁樁件件,竟都與東方禮有關。
“啧。”将軍煩躁地敲擊案幾,“莫不是八字相沖?”
管家匆匆進來禀報:“公子,聞人公子到了。”
“讓他……”韶容話未說完,突然拍案而起,“不對!”
他終于意識到問題的關鍵。東方禮為何會堅信男子能懷孕?就算被話本誤導,也不該如此笃定……
“什麼不對?”聞人舟搖着折扇晃進來,身後還跟着一臉困倦的許易歌。
韶容眯起眼睛:“東方禮的毒,當真隻是影響性情?”
聞人舟折扇一頓:“這個嘛……”
“說實話!”韶容揚聲道,“那毒是不是還會……”
“讓人變傻?”許易歌揉着惺忪睡眼插話,脖頸上還帶着可疑的紅痕,“我早說他腦子有問題。”
聞人舟輕咳一聲,想起自己收錢辦事,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非也。那情毒确實會影響神智,尤其在動情時會産生幻覺。”他邊說邊從袖中取出一本破舊的醫書,信手翻到某頁,“看,這裡寫着‘情毒入髓,思慮偏執’,中毒越深,幻覺越真。”
許易歌湊近一看,發現那分明是本《母豬産後護理》,當即翻了個白眼。
韶容卻信以為真,面色幾度變換。所以東方禮那些荒唐言行,竟是情毒所緻?他忽然想起帝王撫着他腹部時認真的神情,心頭莫名一軟。
“那解藥……”
“五日後便好。”聞人舟意味深長地補充,“不過大都督若想‘治病’,不妨順着他些,這情毒最忌情緒大起大落。”
韶容一聽這話頓時不樂意了:“老子還不夠順着他嗎!我馬上都快成他娘了還不夠順着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