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毒發身亡,自後軀體被蒼君藏于密室冰棺中。]
[他也是蒼君,心悅之人。]
心悅二字,就那麼重重地砸在陳善的心上。
陳善此時才終于明白過來,這起死回生之藥是蒼君給他心悅之人的。蒼君,早已有了心悅之人,而這個人并非是他。也是啊,他這愚鈍木讷的啞兒,又怎能得到蒼君那般愛慕呢。
他覺得心疼,為了自己,也為了蒼君。即便都到了這般地步,他竟然還是為了蒼君感到心疼。蒼君深愛的人已經死了五年之久,他将希冀全然寄托于他的起死回生的神藥上,并如此想方設法要得到它……結果,這麼多年仍舊不過一場空。蒼君,還是無法複活他的所愛之人。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這是既定的。]
[但你若需靈魂永生永世交予我,我會為你達成執念。]
陳善看到那火焰越發逼近他,他未曾動彈,或者隻是不得動彈,就那麼癡癡望着。
當那火焰觸到他身上時,他竟不覺有一絲滾燙,反而冰冷的身體開始暖和起來,那麻木的疼痛也漸漸散去了。他恍惚感覺到誰的手在撫摸他的臉頰,那溫暖的氣息恍若沁入皮膚一般,讓他全身都惬意舒服起來。
陳善的一襲血衣也化為了雪淨白袍,雙腿無傷無痛地被風拖拂着站了起來。垂落大半臉頰的染血長發柔順地飄在火風裡褪去血污,小臉上凝結的暗血也如同被洗淨,露出了一張青澀幹淨而又秀氣清麗的面容。整個人如同從仙界下凡的小童,透着一股子不沾世俗氣息的出塵。
“你是仙人嗎?”陳善也又能開口說話了,他已經很久未曾開口,少年的音色有幾分幹澀。
那雙通透的黑眸有幾分詫異地望着那火光裡的人影,不管陳善怎麼看,都是看不真切的。陳善以前總是聽得他人說,他們醫聖谷正宗有着仙人的血脈,也便是他與他阿爹才有。他想,大概是他快死了,所以仙人來帶他走了。
[我并非仙人,我隻不過受你執念呼喚而來。若你将靈魂許我,那我便替你了了執念。]
“那我,會怎麼樣?”
[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陳善怔了怔。
[我可讓蒼君将你今日所受之苦,所感至痛,都千倍萬倍還報其身。]
[或讓他,遭衆人背叛,受萬人唾棄,卑微如草芥般被人殺死。]
[亦或,将他那心愛之人複活,但讓他萬般求之不得,最後被他那心愛之人親手将他千刀萬剮。]
陳善的眼睛瞪大了,他恍如從未想過這些字眼會發生在蒼君身上。他連忙搖頭,不,蒼君便應該是永遠都高居人上的,他理應獨霸一方,理應狂妄傲慢,理應求而必得……那可是蒼君啊。
“仙人,你想要什麼都給你,我隻求一事。”陳善連忙懇切地出聲道,他無比相信着眼前的人便是那一念可救人于瀕死間,一念也可毀人命數的仙人。
[你說。]
陳善嘭得一聲跪在了地上,虔誠至極地雙手按地,頭死死地叩在地面上。
那人曾給他提過一行字,[善良善知,善言善行,善心善德,善報善生]。
可惜,善未必得善報,也未必有善終。
亦或說,塵起緣滅,一切都皆因他而起,他已然罪孽深重。
他也曾經在佛堂前三拜,忏悔他三大惡,如今是得還報了。
“隻求以我不得善終,換蒼君今生得償所願。”
[無恨無悔?]
“此念,無恨無悔。”這六字,一字一字都如此得發自内腑。
[你擡起頭來。]
陳善擡頭,那雙眼依舊清透若水,這人兒内心清透得好似容不下一絲陰暗的思想般。
“求仙人庇佑他。”
[你倒是個傻的。]
少年聽着頓了頓,倒是一聲不吭,而後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麼,抿唇突然笑了笑,那淺笑如同初冬雪中紅梅般透着一種絕色的豔麗。
[也罷,應了你便是。]
那已經燃盡了整片空間的火焰終于将那白袍少年完全湮沒入火海中,陳善沒有絲毫掙紮,這溫暖的火光好似讓他回憶起了蒼君将他擁入懷中的那一刻。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他記起了那人棱角分明俊美無俦的側顔,調侃他時嘴角揚起的狂妄的弧度,轉臉對他露出的寵溺帶着笑意的眼神,伸手觸摸他頭頂發絲的輕柔觸感。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再見蒼君一面。
——蒼君,也是我心悅之人。
他曾對他,這般好過,讓他一丁點都記恨不起來。
隻願蒼君一廂心悅,得以善始善終。
[你且等着。]
[他會,得償所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