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的,先生隻說他心情不好。”侍應生雖然不知道女人為什麼這麼問,但是他立刻回複了。看着侍應生挺實誠的樣子,柯年的母親徹底放心下來,隻當沈可的朋友看錯了。也是呢,辰逸一直都和柯年在一起,哪來的機會去認識些不好的人。
等侍應生把柯年的父母帶到客房門口時,他拿着房卡回頭有幾分遲疑地望着兩人。
“要不,還是讓我先進去和先生說一下您兩位來了吧。”侍應生總覺得自己這樣挺對不起先生的,明明先生就心情不好,堅持不想回家也有可能是有家庭矛盾。他這樣不說一聲就把先生的父母直接帶進客房,若因此起了什麼争執,豈不是讓先生更加難受。
雖然侍應生心裡想的很單純,但是柯年的母親聽他這麼說就好像是房間裡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柯年的母親也沒再等侍應生說什麼,拿過房卡刷了就進門。
客房很大也很奢華,歐式風格的家具暈染着澄金色的光束顯得高雅而又溫暖。
耳邊是淋浴的水聲。
浴室的門是大開着的,一眼就可以看到那個坐在透明的玻璃淋浴間裡的人。
進門的人的腳步都頓住了。
單薄的男人蜷縮着坐在牆角,任由淋浴器的水從頭頂傾瀉而下,将他從頭至尾地完全淋濕。他的頭靠在膝蓋上,如同受傷的野獸緊縮着來保護自己,整個人都恍若湮沒在了抑郁而又痛苦的水汽裡。即便隻是這樣遠遠看着,都恍若能感覺到男人的無助和悲傷。
“辰逸!”
柯年的母親趕忙跑過去,她伸手去将淋浴器關掉,這才發現水是冰冷的。她的心瞬間一揪,伸手去摸,佑辰逸的全身果然都是冰冷的。她托起佑辰逸的臉,男人清俊的臉此時完全沒了血色,慘白如紙,濕潤的發絲淩亂地落在額頭,緊閉着的雙眼,像是暈厥了一樣。
侍應生見着這場面也大吃一驚,立刻拿了幹的大毛巾遞過去。柯年的母親随即用大毛巾将洛旻整個人都裹住,女人的手都有些抖,不斷喚着佑辰逸的名字。
這個時候,青年才恍惚感知到了什麼,緩緩睜開充滿血絲的眼睛看向眼前的人。
“阿姨,叔叔……”洛旻的聲音低啞無比。
“虧你還認識我們!”柯年的母親大聲說着,她将一條已經濕透了的毛巾甩到一旁,又拿過侍應生遞來的另一條幹毛巾将洛旻給牢牢裹住。她雖然這些日子來,見到辰逸就沒有給過好臉色,或者給過一句好話,但好歹養了這麼多年,柯年的母親哪能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
但這句話恍惚給這個醉酒的青年傳遞了另一種意思,他的身體瑟瑟發抖起來。
“對不起。”
男人的雙手顫抖着擡起,捂住了自己的臉,像是沒有臉面去見柯年的父母。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洛旻臉上的眼淚和水混在一起,順着臉頰滑落。他開口說着,一遍又一遍,哽咽而又沉痛地喃喃道,“叔叔,阿姨,對不起,對不起……”
他這一聲聲道歉,讓柯年的母親紅了眼眶。她什麼時候見過佑辰逸這般脆弱的神情,像是被他們逼到了絕境一般,痛苦不堪地隻能瑟縮在冰冷黑暗的角落裡,假裝這樣就能夠保護自己。
這讓柯年的媽媽想到佑辰逸剛來他們家的時候也是這樣,總是一聲不吭地縮在家裡僻靜的角落裡。即便給了辰逸一個獨立舒适的房間,早上進門時依舊看到他蜷縮着睡在冰冷的角落裡,像是隻有那個小小的角落,才是屬于他的,能保護住他的地方。
後來,是柯年将他帶入了自己的房間,将他光明溫暖的世界分給了這個孤僻的孩子。
因為柯年,才有了如今的佑辰逸。
“沒事啊,孩子,沒事的。”柯年的父親走了過來,伸手拍着洛旻的肩膀,他施力将洛旻從地上拉起來,然後扶着他走出浴室,“不怪你,我們都不怪你。哭什麼,有什麼過不去的,等過些時候,以後一切就都順了。”
男人的聲音低啞而又沉穩,輕聲地安慰着,讓洛旻的情緒漸漸緩和下來。
“柯宇,你幫辰逸把衣服換下來,今晚就讓他好好睡這兒吧。”柯年的母親秦蘭看着洛旻雖然狀況是穩定下來了,但是整個人看起來依舊疲乏頹然得脆弱不堪,她從衣櫃裡拿出了客房的睡袍遞給柯年的父親,“你陪着他,我回家給辰逸帶套衣服過來,順便煮鍋粥過來給他醒過來喝。”
“晚上了,你開車小心點。”柯年的父親點了點頭。
“你記得把他頭發吹幹點,再讓他睡。”走到門口的秦蘭又提了一句。
“走吧,你先帶我去把辰逸的賬結了。”柯年的母親和侍應生一同出了房門。
“好的,這邊走。”侍應生此時有很多疑問,但是也沒有問出來。
等到裡走廊裡的時候,有一個地方似乎正在鬧事,在這本就嘈雜不堪裡還顯得突兀得喧鬧,還有女人的尖叫聲。柯年的母親皺起眉頭,對這個龍蛇混雜的地方越發厭惡。
“滾!都給我出去!全部出去!”
那個女人的尖叫驚恐而又帶着哭腔,聽這聲音還很年輕。柯年的母親一眼瞄過去,隻看到有個女人在和别人拉拉扯扯的時候摔在了地上。緊接着一撥人罵罵咧咧地從包廂裡走出來,那女人的小臉上都是眼淚,哭哭啼啼地坐在地上抹眼淚,嘴裡不知道到底在低聲說着些什麼。
這個女孩有點眼熟。
秦蘭眯起了眼,仔細地回憶到底是哪裡見過這個女孩。
好像是沈可身邊的女孩,曾經一起見過面。
柯年的母親想了下,大概這就是沈可電話裡提到的,在這裡看見了佑辰逸的朋友。既然在這裡看見了,秦蘭也不會放着這個小姑娘在這個走廊裡哭成這樣。她走了過去,伸手要去将女人扶起來,秦蘭心裡想等回去要提醒下沈可,這種混迹在這種場所的女孩還是少接觸的好。
那個女人,也就是沈可的朋友,于莎擡眼看到柯年的母親的時候,突然愣住了。
她的身體開始顫抖,那表情像是震驚而又恐慌,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秦蘭有幾分疑惑這女孩怎麼看見自己是這副反應,她順着女人的目光向包廂内部看去。
在混亂至極的包廂裡,散漫着一種古怪的煙草味,無數的空酒瓶随意地扔在地上,看上去剛經曆過一場盛大的狂歡。嘈雜的音樂依舊在大聲地喧嚣着,黑暗裡五顔六色的燈光傾灑在這個狼藉的空間裡。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睡倒在沙發上,滿臉通紅,她的嘴角還勾着詭異的笑容,手旁還放着幾個的針管。
當看清那個女人的臉時,柯年的母親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盯着。
這個人——是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