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你忽然有些惱火。惱自己遲鈍,惱她沉默,惱整個局勢的荒謬。
“我不想看他死。”你的聲音沙啞,“我不想哪天早上醒來,他就……”
“不會的。”她打斷你,好像知道你想要說什麼。
“媽媽……”你咬牙,“如果我留在這兒什麼也不做,我會瘋的。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被逼進絕路。我不能。”
她靜靜地看你,沒有反駁。隻是擡手,把什麼東西從鏡子外拿了進來——是一封信,但她沒有遞出來,而是放在自己膝頭。
“我原本打算過幾天才告訴你。”她輕聲說,“但現在……你有權知道。”
你的胃像被無形的咒語擊中,一陣火辣的感覺從腹腔直逼心口。你下意識問媽媽:“是馬努嗎?”
她點了點頭,神色凝重。“黑魔王對奧古斯汀和馬努用鑽心咒,要挾我回去,然後派奧古斯汀的貓頭鷹送來這封信,做最後通牒。他說現在正是他需要我的時候……”
你想說些什麼,嘴唇動了好幾下,最後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們是不是害了他們。”
“不,”她斬釘截鐵地回答,“這是我和你教父為自己年少輕狂付出的代價。隻是苦了你和馬努……”
你感覺胸口被塞滿了什麼東西,苦澀、壓抑、尖銳。你想逃避這個話題,想躲回那些你還能掌控的細枝末節,可媽媽又開口了:“泰莎,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但你必須聽清楚。”她望着你的眼睛,語氣低沉卻格外清晰,“你不能為了救一個人,毀了你自己。”
聽到媽媽的這句話,你心裡“咯噔”了一下。你拼命咬着牙,不讓眼淚掉下來。
“你不是救世主。”她輕輕歎了一口氣,“你是我女兒。你不是誰的影子,也不是誰命運裡的工具。你有權利親手決定自己的方向。”
你怔住了。
“有些人終其一生都在為别人而活,但你不是那樣的人。你一直是有意志的,你有自己的選擇。”她的目光灼灼,“你愛德拉科,我知道。但你不能讓這份愛将你變成為他而生的人。你不是因為他才存在的,你是為自己而存在的。”
你終于低下頭,淚水砸在鏡面上,看着鏡中媽媽的臉,覺得無比沉重。你不再是那個隻會在媽媽和家族的遮蔽下尋求庇護的女孩了,你知道,你已經站在了命運的岔路口。
“那麼,你要怎麼選?”媽媽問。
你吸了吸鼻子,擡起頭,眼中不再隻是柔軟,而是光。
“我會走進黑暗,不是因為我必須救他,而是因為我選擇了這條路。”你說,語氣平靜又堅定,“我選擇相信愛,我不願意隻是苟且地活着,而是要以自己願意的方式活着。”
你頓了頓,又說:“德拉科不是我存在的意義,但我願意用我的方式陪他穿過這段黑暗。不是犧牲自己,而是站在他身邊,也站在我自己這邊。”
她靜靜看着你,點了點頭。你忽然明白,她一直都知道你是誰。她知道你不是被動等待的人,也不是會在黑暗中保持沉默的人。
因為你是她的女兒。
“那就走下去,泰莎。”媽媽堅定又決絕地說,“我也不想再等了。”
你正準備應聲,卻聽到她接下來的話,心頭猛地一震——“你不是一個人。我會跟你一起回去。”
你一下子擡起頭,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我要回英國。”她說這話時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談論最近的天氣,平靜到讓你害怕。
“媽媽,你瘋了嗎?”你幾乎喊了出來,手指緊緊攥住鏡子,“你知道他們還在找你,如果你回去……”
“我本來就逃不掉。”她冷靜地打斷你,“不管我逃到多遠,終究有一天,我要面對這一切。與其現在讓你獨自承擔,我甯可陪你走這一遭。”
你搖頭,眼眶通紅,“不行!媽媽,不要……如果是這樣,這些我都不幹了……媽媽,我隻要你平平安安……”
她的眼神忽然柔軟下來,“我不是回去送死,泰莎。”她頓了頓,聲音很輕柔,“我回去,是為了完成我該完成的事,完成……我的愛人留給我的道路。和你一樣。”
“其實隻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黑暗也未必是死路一條。”她對着你幸福地笑了笑。
“一家人”。媽媽很少會對你說這個詞。你怔怔地看着鏡子裡的她,忽然覺得心頭又酸又暖。這兩年裡你很少聽媽媽提起父親,更很少看見她帶着那樣柔和的眼神去談他。你一度以為她早已放下了,可原來不是的。
你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做這樣的選擇——你是媽媽和父親的女兒,是薩拉薩爾和克勞奇的後代,你骨子裡流着和他們一樣的血,血液會記得愛、記得選擇,也會記得那些沒有說出口卻始終存在的誓言。
原來,這個你以為隻是一念之間的選擇,從你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了。
“去做你真心想做的事吧,泰莎。”她說,“但記住,哪怕未來的路再混沌不堪,你也永遠有名字、有靈魂、有自由。你也永遠是你自己。”
“我愛你,媽媽。”你終于放任自己大哭,淚水模糊了視線,看不清她的表情。
“趁局勢還沒變得更差,早點去找鄧布利多吧。他需要知道這件事。”她說。
你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媽媽。你也早點休息。”
你合上鏡子,把混淆咒解除後躺在床上。月光依舊冷冷地灑在地闆上,可你忽然不覺得孤單了。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你就輕輕披上袍子,穿過寂靜的走廊,往校長辦公室走。正在你還在苦惱因為沒有口令而要在門口等多久時,你卻在那隻怪獸石像前看到了鄧布利多的身影。他正在門口踱步,看起來在等什麼人。
“校長先生!”
鄧布利多轉過頭來,看到你後笑了笑,“薩拉薩爾小姐,怎麼起的這麼早?”
“我來找您,先生。”
“那你跟我來吧,孩子。”他示意你跟着他,穿過石像和長長的台階,進入了校長室。
鄧布利多坐回了他的那把椅子上,然後把一個什麼東西收進了抽屜裡。
“孩子,你找我什麼事?”他用慈祥又寬厚的聲音說道。你真的無法想象,這樣一個老人居然是德拉科要去殺害的人。你胸腔發緊,有一瞬間想過要不要就此轉身,把這個秘密雪藏在心底。可是你知道,如果你現在不開口,也許就真的太遲了。
“我有話對您說。”你的聲音輕顫着,“這是個秘密……您可以為我保守嗎?”
他緩緩轉身,目光落在你身上,依舊是那種可以穿透人心的慈愛。“在我這裡,你永遠可以坦誠。”
你咬了咬嘴唇,“是關于德拉科的……他最近很痛苦。是的,最近的幾件事……凱蒂和羅恩的事……都是他做的。伏地魔逼他殺掉您,這些……都是他跟我說的。”
“我知道。”鄧布利多十分平靜,“我知道他在做什麼,也知道他為何痛苦。”
你怔住了。你以為你帶來了天大的秘密,可他早就知道了。
“那您……您為什麼不阻止?他……可是要殺您……”你喃喃。
“因為阻止不了,孩子。有些事,他必須走完這一遭。”他輕聲說,“但這并不意味着他要孤身一人。”
你擡起頭,眼眶泛紅,“是的,先生。所以我想……我想和他站在一起。”
你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我和媽媽商量過了,我……我們會一起去找伏地魔,然後一起做間諜,配合斯内普教授。”
鄧布利多沉默片刻,像是在仔細衡量你的話。
“這天果真到來了,孩子。你真的想好了嗎?”他緩緩問,“你不僅要面臨極高的危險,還要被所有不了解你的人誤解和唾棄。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你沒有退縮,“我準備好了。媽媽當初是為了我才假裝叛逃,而且與盧修斯做了交易。現在伏地魔用教父的生命威脅媽媽,我們必須回去。”
“我成為食死徒是注定的事,我的母姓和父姓,沒有一個不跟食死徒有關。我父親……會讓伏地魔更信任我們,也許還能幫斯内普教授減輕一些負擔。”
“我不知道終點在哪裡,但我知道,若有一日我幸存歸來,我願意親自清算這段曆史,為薩拉薩爾、也為所有曾被恐懼掌控的人,重新争一個光明的可能。所以先生,如果能等到伏地魔倒台那一天,我希望您能替薩拉薩爾作證,也替馬爾福家作證,減輕我們的罪孽,讓我們少受一些牢獄之災。請您,求您了。”
他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緩緩起身走到你面前,他的目光落在你臉上,眼裡隻有悲憫和理解。
“我當然會為你們作證,”他說,“你的心中有愛,我一直都知道。”
頓了頓,語氣溫和卻堅定:“但我不會把你推入與斯内普一樣的深淵,那不是你的路。你媽媽有經驗、也冷靜——她更适合做間諜。你……你太年輕,太善良,你的混沌還太柔軟。”
“那我什麼都不能做嗎?”你問他。
鄧布利多沉思了片刻,緩緩開口:“孩子,你能做的,比你以為的多得多。你可以成為一雙耳朵、一雙眼睛,一個橋梁。你可以傳遞情報,幫助你媽媽,安撫德拉科……但不需要你獨自面對黑魔王的凝視,不需要你親手施下惡咒。黑暗的代價,遠不止那麼簡單。”
“去吧,孩子。去和你的母親并肩,去守護你愛的人。但請記住,愛是一種力量——真正的力量。它不會叫你忘記你是誰。”
你點了點頭,終于忍不住熱淚盈眶。他卻輕輕将手按在你肩上,輕輕說:“今天晚上就讓斯内普教授帶你去見伏地魔吧,還有你媽媽。”
你的心砰砰直跳。
“你害怕嗎?”他問。
你搖了搖頭,“隻要跟媽媽、跟德拉科在一起,我就什麼都不怕。”
“愛能給人想不到的勇氣,你已經驗證了這一點。祝你好運,薩拉薩爾小姐。”
你離開了校長室,一出門,覺得一切都輕松了許多。今天是你這個學年學得最認真、專注的一天,把什麼事都抛諸腦後了,就盼望能早點到晚上,早點迎來這命中注定的地獄般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