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雨淅淅瀝瀝,玻璃上倒映出清晰的孤影。
江澈扭過頭,聲音啞得厲害,“沒哭。”
陸知年垂下眼簾,收回手往自己額頭上貼了下,“是是是,沒哭,但你發燒了?”
江澈撇了撇嘴,沒在意。
陸知年心底略過煩躁,“去醫院?”
“不去。”
刺啦一聲,一件外套罩在江澈頭頂,把他籠得嚴嚴實實:“穿上。”
江澈掀開衣服,斂了下眼皮,“不需要。”
陸知年氣得牙癢癢,一把拽過他一隻胳膊往衣服裡塞,嗓音沉得能滴出水來,“别動。”
江澈的手很涼,還沾了雨水,連帶着陸知年的指尖也濕漉漉的。
别樣的觸感讓江澈像一隻沙灘上擱淺的魚,急促,不安,下意識想要回到屬于自己的領域。
“老實待着。”陸知年皺眉,捏着他的手微微用力。
江澈悶哼一聲,撇開頭。
江澈的手也生得好,纖長白皙,指甲修得整整齊齊,指尖泛着粉,虎口卻有幾道像被利器劃傷的痕迹。
“你……”陸知年想關心一下,卻不知道處于什麼立場。
同學還是……朋友。
江澈猛地抽回手,血從結疤處流出來,看起來還挺唬人。
“疼嗎?”陸知年沒忍住,去他的立場,管他是同學還是朋友,哪怕隻是一個陌生人,也不能當做毫不在意。
“不重要。”
不重要是什麼意思,難不成……
陸知年心一沉,有點口不擇言,“你受虐待了還是抑郁了。”
江澈真想敲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邊到底裝着什麼,“都不是,是學做菜不小心弄到的。”
“啊哈哈哈。”陸知年幹笑幾聲,“真賢惠,不愧是學霸,上得了天堂,下得了廚房,哈哈哈。”
江澈一個眼神掃過來,他乖乖閉嘴。
“我還年輕,不想那麼早上天堂。”
“啊……哦。”這下陸知年徹底老實了,決定當個安靜的美男子。
隻是沒幾分鐘就破功了,“今天很晚了”他觀察着江澈的神色,“該回家了。”
“嗯。”
片刻,江澈穿着過長的外套從教室門口冒出頭。
他吸了吸鼻子,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刹那身上也隐約沾了點尾香。
陸知年低下頭,手指動得飛快,“你打算怎麼回去?現在也沒公交了吧,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江澈想說“關你什麼事”,聽到後一句保持沉默。
為了逃遠點,他和江穆清一直在攢錢,不該花的一分也沒敢花。
江穆清年紀大了,行情不好,但還是經常背着江澈偷偷接單。
江澈看他身上藏不住的傷痕,很想問:他能掙錢養活他們,為什麼江穆清還要去做那種惡心的事。
好幾次險些脫口而出,看到江穆清抱着橋洞下撿來的存錢罐慢慢數錢,暢想未來美好生活的時候,他又不忍心打破這層表象。
陸知年晃着手機問:“一起走嗎?”
江澈回了神:“好。”
車來的很快,陸知年撐着傘把江澈送上車才繞到另一邊開門。
車裡的冷氣很充足。
江澈被凍得一激靈,手也隐隐作痛。
“師傅,能把空調開小點嗎?”
瑤城的七八月熱得逆天,一場雨落下來除了濕,一點用都沒有,反而更熱更悶。
師傅把空調關了,打趣道:“那麼大一小夥子還怕冷啊!”
陸知年輕笑出聲:“從小就體虛。”
師傅砸吧兩下嘴,“那可不行啊,多吃點溫熱的食物補補。”
陸知年很會聊天,把師傅逗得咯咯笑。
手機震了下,是江穆清的消息,問他到哪了?
江澈回完消息就見陸知年盯着他看。
“學霸,咱倆是不是還沒加聯系方式?”陸知年從兜裡掏出手機:“加一個吧。”
江澈很少社交微信隻挂着兩人,江穆清和祁連生,“不好意思……”
“學霸,你該不會不加我吧?”陸知年戳着碎掉的屏幕眯着眼。
“記得通過啊!”
江澈輕輕點頭,原來他笑起來有一顆虎牙。
“前邊過不去,停巷子口可以吧。”師傅問。
“可以。”江澈推開車門。
“等一下。”衣袖被拽住。
陸知年探出頭,“把傘拿上吧,要是你感冒我不好向陶大肚交差。”
江澈盯着陸知年,他抿着嘴表情拽拽的,手裡拿着一把黑傘倔強地遞着。
江澈接過,“謝謝。”
陸知年愣了一下:“不客氣。”
擋風玻璃上落了雨,江澈的身影逐漸模糊,陸知年打開窗:“江澈我會保管好你的小秘密的。”
少年的嗓音混着雨聲傳進江澈耳朵裡,沙啞急促:“記得通過好友。”
車遠去,消失在夜裡。
雨順着傘面滑下滴進小水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