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在美的旁邊,畸形靠近優美,醜怪藏在崇高背後,美與醜并存,光明與黑暗相共。
——
生活最是喜歡和人開玩笑,有時候你越是試圖去掩蓋一道傷疤,它暴露的反而越快。
它總在你毫無防備之際,撕開你最難堪的一面。
簡随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可能隻有她自己才懂——原來再一次看到這個人才知道,那些過往還在那裡。
她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可是它還在那裡。
它就在那裡。
并且一直在試圖把她拽下去。
在懂得了同性戀的真正含義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簡随都會覺得惡心。
感到惡心的同時,她不斷地在内心告誡自己——我絕不會變成第二個施曉芸……絕對不會!
哪怕後來她看過很多書,哪怕她知道人類史的發展是朝着同性戀者與異性戀者擁有平等權力的方向進步的。
同性戀也好,異性戀也罷,這些都不過是很正常的性心理。
可是她就是把自己鎖在了那個屋子裡,她遊離在人群之外。
她跟所有的朋友都是君子之交。
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她以為自己花了很多年的時間把屋子加固的無堅不摧,她以為過往已經随着時間淡去,她以為自己已經走出來了。
但是當再次跟林霁熟悉起來之後,她仿佛聽到了命運在她耳邊說了四個字——在劫難逃。
再怎麼不承認,還是喜歡的啊。
喜歡到——對她心軟的一塌糊塗,不斷的讓步。
“見了她,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裡開出花來。”
好多次,她澄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她心中那堵名為理智的牆都在搖搖欲墜。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啊,一直都是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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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霁雖然已經把施曉芸跟簡青明離婚的理由猜了個七七八八,但她也是真沒想到施曉芸這人的臉皮能厚到這種程度。
一般的正常人做了虧心事,遇見了以前虧欠過的人,第一反應不應該是逃避裝作不認識嗎?或者遠遠的看見就避開,有多遠就避多遠嗎?
幼兒園蘿蔔丁大的小朋友跟同學吵架了都知道什麼叫“老死不相往來”。
施曉芸倒好,直接上來就是一副坦坦蕩蕩,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要是一般的不知情的人說不定還真的會被她糊弄過去,以為兩人真的就是一對普通的久别重逢的母女。
施曉芸就跟不會看人臉色一樣,她直直地堵在簡随和林霁面前,“簡随,真的是好久不見了,你現在長大了……跟你爸爸真像,簡青明把你教的很好。”
好久不見這句話,施曉芸說了兩次。
夏日當空,簡随的臉色眼看着越來越白。
這算什麼?
不期而遇?舊雨重逢?要表現一下自己遲來的悔意嗎?
可是她找錯人了,不是嗎?
她和簡青明,或者說她的期待早就在這些年裡被一一磨平了,年複一年,剩下的那些全是厭惡。
施曉芸還在繼續解釋,“我這些年一直在國外發展,但是我一直都有在關注你,你的學習成績很好,這點跟我還挺像的。”
簡随隻覺得一陣頭暈,心中那股惡心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甩不掉,避不開,好像再一次跌回了那個深淵裡。
簡随咬着牙忍住那股暈眩感看向施曉芸:“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個人是怎麼有臉光明正大地說出這種話的?
施曉芸的目光在林霁身上轉了一圈,才落回到簡随身上。
她在心裡斟酌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知道我當年确實是對不住你們,你不知道我那個時候的處境……在國内這種大環境下,你可能沒辦法了解我們那一代人的保守,他們甚至認為我們的這種行為是精神病,我們這種人确實是——沒有選擇的。”
“我一開始的确是不喜歡你的,我也沒有想過會和一個男人結婚,組成家庭。你的存在讓我沒辦法正視自己……”
林霁聽到這裡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眼看着簡随的臉色越來越差,施曉芸隻在腦中思索了片刻,就毫不遲疑的說:“你覺得我現在站在這裡跟你說話是因為愧疚也好,發瘋也罷,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們是一樣的,我不希望……”施曉芸頓了頓,還是接着說:“看到你重複走我的老路……”
有那麼一瞬間,簡随隻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轟鳴,她眼前一陣發暈。
一旁一直關注着她的林霁見狀立刻攙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