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悅趕忙拉起這一對跪在地上的苦鴛鴦。

她可是接受過社會主義思想洗禮的好青年，講究的是“人人平等”，可不興這動不動就下跪這一套啊，太折壽了。

兩人互相攙扶着站起來。三人坐定，姜萱萱美目含淚地向她解釋。

梁悅這才弄清了事情的一番原委。

原來這姜萱萱是歡樓出了名的有才情的花魁，有不少慕名而來的才子，隻為見她一面。更有那附庸風雅的豪紳願意為她一擲千金，隻為與她一夜春風。不少人以成為姜萱萱的入幕之賓為談資、驕傲。

姜萱萱與于子昂二人也是在這歡樓中結識。于子昂才華橫溢，為人溫良恭儉，與旁人那些浪蕩子有所不同。

即使花了重金買下一夜，也隻是與姜萱萱談論詩詞歌賦、人生哲學，從沒有做過冒犯她的事情。姜萱萱對他的印象也從“更會裝的浪子”到“真是一個傻子”。

一來二去，便“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

隻是姜萱萱作為歡樓的頭牌花魁，永遠不會獨屬于他一人。

她的一夜可價值千金。

很快于子昂所帶的銀錢并不夠用了，去見姜萱萱的次數越來越少。

姜萱萱第一次有了想要勇敢一次的念頭：“于郎，我想離開歡樓，你願意嗎？”

兩人約定要為姜萱萱贖身。于子昂雖然不是什麼有錢人，但是這麼多年姜萱萱在歡樓中所積累的銀錢不少，兩人湊湊加起來也有幾千兩。

可是，當姜萱萱和于子昂捧着他們那份承載着他們希望的沉甸甸的銀子，來到歡樓老闆萬有财面前陳情她想贖身的時候，那萬老闆卻連一個眼神也吝啬，瞧也不瞧那端上來的銀子。

他笑得和藹，話語溫煦：“于公子，我很歡迎您繼續來光顧我們歡樓的生意，來照顧我們家萱萱。但是贖身卻不能夠。”

“是錢不夠嗎？我們可以再去湊的！”于子昂急切地表明真心。他還有一個祖宅在鄉下，雖然賣不出多少大價錢，但是隻有歡樓放人，他願意的！

萬有财笑得越發的溫煦，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兩人如墜冰窟。

“于公子真是說笑了。最近可許久沒在歡樓見到您了，今天這銀子裡大半是萱萱的吧？”

“自古以來，你們見過有哪家的花魁能夠自贖出來的嗎？這姜萱萱三歲就賣身在我歡樓了，她的人是我歡樓的，她掙得每一個子兒都是我歡樓的。”

”她在我這待一天，我就多一份進賬。像于公子您這樣為她願意一擲千金的人不在少數。可若是我放她走了，您這些銀兩能和姜萱萱一樣每天給我多一份進賬嗎？”

是做長久的生意還是做一錘子的買賣，這萬老闆可是分得清的。

别說這贖身錢大半是姜萱萱的，就是這錢真全是于子昂的，他也不樂意！

萬老闆話說的赤裸，姜萱萱心灰意冷，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但是于子昂年輕氣盛，腦子一熱，心生一計。趁着今日歡樓詩會之際他渾水摸魚進了天香閣，又用事先準備好的迷香迷暈進來的魁首，想偷偷地趁着夜色帶着姜萱萱逃離。

魁首的存在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

等過大半天那些魁首醒來的時候，姜萱萱早已不知所蹤了。

隻是他沒有料到這今日的魁首不僅有兩人，并且其中一人醒的還如此之早，這麼快就撞破了他們倆的事情。

這位娘子身體素質也太好了。兩人偷偷地看了一眼梁悅，交流下眼神。

據于子昂所言，這迷香對于未服解藥的人應當能夠迷暈起碼兩個時辰。但是現在不到一炷香，梁悅居然自己醒了過來。

梁悅也很奇怪，撓了撓頭想了一下，或許是她與古人不同，經常在戶外運動跑步，身體素質極佳。

又或者是她在當年畢業在出版社打工的時候，辦公室裡那幾個歲數大的編輯天天抽煙，連屋子的牆壁都蒙上了一層淡黃色的煙油。

她每天被迫聞二手煙已經練出了強大的鐵肺。

所以當年她所寫的新聞報道引發争議，被報社辭退的時候。她倒不十分留戀。

去你的充滿二手煙味的破屋子。當狗仔天天在外面呼吸新鮮空氣，我自由的很！

不過既然現在已經處于這樣的一個情形了，這局面該怎麼破呢？她是假裝不知道放他們走？可是他們要是被人發現了，歡樓的人會不會找她算賬啊？

“唉，都說花魁一夜千金，卻永遠都掙不到自己的贖身錢。”姜萱萱神情哀傷，“于郎你還是忘了我吧。将這些銀錢收好，好好科舉，好好過你的日子去。”

這自古以來資本對打工人的剝削都是一樣的。作為一個社畜，梁悅在心理上不由的同情起姜萱萱幾分。

“不，我一定要帶你走！”于子昂抓住姜萱萱的手，眼神堅定。

“可是這歡樓戒備森嚴。就算我們能逃出這間屋子，又如何逃得出這偌大的歡樂，偌大的京城呢？”

兩人執手相看淚眼。

“我有一個交易，不知道二位願不願意。”梁悅适時插進兩人離别深情小劇場，舉手發言。

二人轉過頭來看向梁悅，仿佛抓住了最後一顆救命稻草：“梁娘子不防一說？”

“其實我是替人辦小報的。汴京轶事報不知道二位可曾聽聞過？”

“這個我倒有些耳聞，前些日子汴京坊間倒是流行過一陣八卦秘聞，似乎是從這個小報中來的。”姜萱萱平日裡接觸的人多，消息也靈通，“難不成這汴京轶事報竟然是梁娘子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