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圍看熱鬧的人全都快活地笑了起來。一是笑着馬老闆居然這次這麼陰陽怪氣地回怼了回去。本來這種小報上寫的事情一般是民不舉官不究,很少有人找上門來。就算是找上門來,也沒見過這辦小報的人還這麼理直氣壯的;二是坊間的娛樂小報嘛,隻是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趣事談聞,用來娛樂大衆罷了。過些時日或許大家夥都忘了,去看下一個娛樂小報了。還是第一次有人上趕着上來認下這小報中的消息的。
這下不坐實了嗎?
陳掌櫃氣得臉皮漲紅。他沒想到,這馬胖子居然還會如此不要臉,講話這麼尖酸刻薄!
眼瞅着前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衆人對他指指點點,竊竊私笑。
馬老闆仿佛有人撐腰似的,又在那兒乘勝追擊地加了一句話:“陳掌櫃,今日你在我這店裡打砸财物,毀我紙報,這可都是錢呀。這些紙張可金貴着呢,少不得咱們得找官府來評評理,今日這一共多少兩銀子?”
陳掌櫃見他倒打一耙,愈發氣憤,但是又不能真的讓他找官府來。小報是不是馬胖子寫的沒有實證,就算是真的,也賠不了錢,最多調解幾句罷了。但是今日他來砸店,這四周卻都是證人。
于是那陳掌櫃隻得憤憤扔下一句狠話:“你且給我等着瞧!以後你要再敢亂寫,我定不饒你!”
接着他帶着手下在衆人的促狹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見陳掌櫃走了,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去。
那瘟神終于走了,馬老闆長噓一口氣,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他胳膊支在椅臂上有氣無力地揮揮手,讓賬房拿來一個算盤:“梁小娘子,今日我可都是為了救你啊!親兄弟明算賬,這帳還是得理一理的。”
他那粗短的手指撥弄着算珠,在算盤上上下飛舞:“今日毀損印刷小報兩百張,成書十份,共計四十兩。折損兩張上好的黃木椅子,每張椅子一兩銀子。印刷的膠泥和鐵闆,就算你十兩銀子吧,再加上這幾日的誤工費,一共算你七十兩銀子。這些可是要從你後期的小報賺的錢裡面扣的啊。”
馬老闆算起賬來毫不心軟,他自覺今天這一切都是為了遮掩梁悅樂見小郎君的身份才造成的損失。噼裡啪啦的,三下五除二就給梁悅又來了一筆負債。
此時正值北宋,汴京報房與書肆早已流行起更為高效便捷的活字印刷術。它由北宋畢昇發明,北宋著名科學家沈括曾在《夢溪筆談》中詳細記錄制作和使用過程。其主要辦法就是用膠泥做成一個個規格一緻的毛坯,在上面一端刻上反體單字,字的厚度與銅錢邊緣一般,再用火燒硬。取一塊帶框的鐵闆作底托,上面敷一層用松脂、蠟和紙灰的混合物用來固定膠泥活字,排滿一框就成為一版,也就是一頁。排好版以後,用一塊平闆将字面壓平,再在字上刷上墨,覆上紙就可以壓出字了。(1)
活字印刷的效率遠比之前的雕版印刷要快上許多。連沈括都說過:“若止印三二本,未為簡易;若印數十百千本,則極為神速。”因此各個報房和書肆早早地便開始引用起活字印刷。
那陳掌櫃竟将馬氏書肆的膠泥和鐵闆給砸壞了不少,相當于損毀了他們的直接生産力。因此他還得重新去購置一批新的,不僅影響了小報的印刷,還影響了馬氏書肆日常的經營。
梁悅有些無語,雖說今日這損失确實與她脫不了幹系,但是這馬老闆可真是個奸商呀,居然全部推到她身上,好歹他也是這汴京轶事報的合夥人,損失起碼五五分吧。
不過經此一事,梁悅也吸取了教訓。自她穿越以來,總以為定能用現代的經驗将這小報辦的風生水起,但是沒想到這一路也有如此多的波折。設備沒有,全靠她跟;馬甲難保,苦主上門。
像蔣鶴鳴這種,雖然是上過幾次汴京轶事報,反而讓他在一衆閨閣女子中人氣更旺。而且蔣鶴鳴不愧是端方君子教育下成長的北宋棟梁,并沒有真的與她為難,一般見識。也可能是人家貴人事忙,不與他們這般蝼蟻計較。
看來這以後要調侃就調侃成功的那部分人,比如蔣鶴鳴這種。
這柿子還得挑軟的捏嘛(啊,不是)。還是挖名人的八卦性價比高,風險更低,收益更好。
但是要是去挖名人的話,光她一個人跑來跑去也是不頂用的。得發展出更多的線人和探子,組建起更專業的團隊,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啊。
想到這,梁悅看向馬老闆笑得溫柔。
馬老闆慢裡斯條地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隻見眼前的梁悅盯着他笑,笑得他後背發寒。
“你、你笑什麼?”
梁悅伸出了一隻手,朝他五指攤開。
“欠你的銀子先欠着,但是眼下想繼續發财你需要追加投資。”
馬老闆聞言,手一抖,茶水灑了一身。
這小娘子是财神爺嗎?這分明是無底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