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湘拿着一根長木棍撥弄面前的火堆,火燒得更旺了,今天風小了很多,可以清晰聽見巡邏士兵整齊的踩雪聲,她看了眼四周,天已經很黑了大多數士兵都回到帳篷裡睡覺了,隻是除了旁邊那個一臉憂郁的人。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身邊烤火的女人,這人她知道,徐洋,搞砸了子彈的那個人,木湘向來瞧不起沉溺在失敗中的人,不過在接到李燕的任務後,她覺得那些子彈被毀壞的原因似乎沒有那麼簡單,所以,她此刻倒是有些同情眼前這個歲數不大的女孩了。
徐洋抱着腿坐了很久,她不想回帳篷,因為她的重大失誤害得後勤部被作戰組的那群人瞧不起,甚至連李燕隊長都被她連累了,雖然大家沒說什麼,但她卻十分自責與痛苦,甚至内心有些逃避去面對大家。
一股香味飄散開來,她發現身邊的人不知何時拿出了一張餅烤了起來,在火焰的烘烤下,原本冷硬的大餅表面變得金黃焦脆,散發出濃郁的鹹香。她偷偷咽了口口水,因為覺得對不起大家,所以這幾天她都隻打一碗飯作為對自己的懲罰,這時聞到這股香味肚子突然變得好餓,悄悄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犯了錯的人不配吃飽,她默念道。
這時,一串剛烤好的幹糧突然出現在她眼前,木湘冷冷道:“烤餅,味道還不錯。”
“是......給我的嗎?”徐洋有些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緊接着急忙擺擺手,“這太珍貴了,我不能吃。”她看得出來,這餅分明是面粉做的,就算這幾個月安全區好過了一些,面粉也是十分珍貴的東西。
木湘掰下來一半後重新遞給她:“不要拒絕别人的好意。”
徐洋隻好急忙接過,大大地咬了一口,被烤的酥酥脆脆又熱乎乎的餅帶着點鹹味,連吃了幾天糊糊的她隻覺得十分好吃。
“謝謝你,木湘,這個餅好好吃啊。”
“不過,”她四處看了一眼,像做賊一樣貼近了木湘問道,“這是從哪裡來的?”
“吃就好了,不要多問。”
“呃,好!”
兩人安安靜靜地坐在火堆旁吃着各自的半個餅,木頭燃燒炸出噼裡啪啦的聲音。
吃完餅後,徐洋偷偷瞥了一眼木湘冷冰冰的臉,咽了咽口水,開口道:“謝謝你給我餅,不過這次行動我沒拿什麼東西......”
“犯了錯就要想辦法去彌補,搞這一套自我懲罰做什麼?一個餓着肚子的士兵除了拖後腿我想不到有任何用。”
徐洋臉一紅,嗫嚅着:“我就是……”
木湘皺了皺眉:“一隊是最早成立的隊伍,殺過的喪屍應該不計其數,但你卻像個小女孩。”
“不,真正的小女孩反倒很強。”
徐洋緊咬着嘴唇,幾乎無地自容,木湘的每句話都是正确的,她一直在進行無意義的自我懲罰,她自私地用這種自虐式的懲罰去減輕她心理上的負罪感與壓力,這不該發生在一個執行多次任務的士兵身上。
明白這點後,無盡的羞愧讓她的眼眶頓時紅了。
“對不起,犯了那麼大的錯,不僅損失了很多子彈還連累你們被罵。”
木湘突然開口說道:“末日前我家是開飯店的。”
“你說有沒有意思,錢是我出的,店是我管的,但那群店員卻管我那個沒用的老公叫老闆,隻管我叫老闆娘。”
徐洋不明白木湘突然說這個的意思。
“後來我問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叫,你猜他們怎麼回答的?”
徐洋搖了搖頭。
“因為大家都這麼叫。”
“李隊長跟我們會被那群男人瞧不起跟你犯沒犯錯沒有任何關系,不論這件事有沒有發生,他們都是那麼想的。”
“這次隻不過是借題發揮。”
“他們默認女兵身體不如男兵強壯,默認女人遇到事情隻會哭叫,默認我們隻能扮演一個被拯救被保護的柔弱角色。”
“所以在安全區,女人隻能做後勤兵,明明每次執行任務都是冒着一樣的危險,卻隻能穿着一身破破爛爛不合身的制服,領取遠少于我們應得份額的物資。”
“如果那天你發生的事情換到任意一個男兵身上,都不會有一個人出來放屁說什麼整個作戰組就是不行這種話。”
木湘說完後,徐洋低下頭動了動腳趾,小一号的棉靴擠壓着腳趾,每走一步都像是有針在紮,可她居然就穿着這雙鞋,推着無比沉重的拖車翻過了一座又一座山峰。
半晌,徐洋問道:“那後來呢,他們還是繼續叫你老闆娘嗎?”
木湘笑了笑:“不,他們管我叫老闆了。”
“那,你老公呢?”
“誰在乎呢?給他們開工資的是我,不是我那個無能的老公。”
徐洋突然明白了什麼,多日來積壓在心頭的陰霾此刻終于消散,她認真道:“謝謝你,木湘。”
木湘笑着撥了撥火,讓火燒的更旺。
“不過你以前居然是開飯店的嗎,完全想不到。”
木湘的神色有些懷念:“那時候月月拿着死工資,給小孩子上補課班的錢都不夠,後來覺得不能繼續下去,必須得創業,不過我沒什麼其他本事,唯一就是做飯比較強,所以打工掙了點錢後就辭職開了家飯店,我經營飯店,我老公覺得創業風險大還在上班。”
“那你的飯店一定很掙錢吧。”
她笑了一下,點點頭:“剛開始隻是開在小區裡的小飯館,店面不大,隻擺得下6張桌子,店裡就倆人,我跟我老媽,我老媽負責收錢上菜招呼客人,我是廚師負責做菜,後來掙了點小錢,飯店開到了商業區,就雇人幹活了。”
“好厲害啊。”
“不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想想,那樣的生活就像一場夢,有時候我醒來會懷疑那到底有沒有發生過。”
徐洋也不可避免回憶起了這一切發生前她的生活,雖然平淡但是家人都還在,想到此,眼中不可避免露出了悲傷。
“要是這一切沒發生就好了。”
接着二人聊了很多,直到徐洋打了個哈欠,木湘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于是她說道:“時間不早了,回帳篷吧。”
“你不進去嗎?”徐洋站起來卻發現木湘沒有要回去的意思,于是便問道。
“我等一會就回去。”
這時,木湘突然注意到,剛剛徐洋一直坐着的地方似乎有些什麼東西,借着火光,她小心碾起來放在眼前仔細分辨,看清這是什麼的瞬間一顆心重重跌入谷底——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