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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枝這句恍若帶着氣惱的話一出口,兩人之間的氛圍均是一靜,仿佛如樹梢上倔強地剩下的最後一片落葉那般,在寒風中飄零,蓦然無聲。
氣氛相當尴尬。
扶枝懊惱地咬了咬唇,覺得自己的情緒為什麼會變得如此起伏,若果按照以往,她才不會去說這樣不着調的話。
“扶淘淘,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嗎?”
封胥突然靠近她一步,扶枝立即警惕地看着他,臉上卻不自覺地發着熱,心髒也倏爾跳動起來,她轉身便想逃去,當作今天這場見面并不存在,但是他還是快她一步扣住了她的手臂,禁锢住她:“逃是沒有用的,我已經全知道了。”
他的态度蓦地強硬起來,仿佛精心準備好了陷阱的獵人終于沒有耐心了,直接舉起更為趁手的武器一擊即中。
他完全知道她的弱點在哪裡,被他握住的手臂的地方也隐隐發着麻,明明隔着這麼厚實的衣料,可她還是覺得自己好像被他按住了命脈,動彈不得。
僅餘大腦充血,眼前暈眩,日光灑在身上像是行刑。
他知道了。
他……終究還是全知道了。
但是……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她否認的話,可以嗎?可是否認又有什麼用?他這次是特地過來找自己的,她的情況他了如指掌。她根本無法去逃避。
扶枝攥着小背包的肩帶,口罩下的唇緊咬着,也沒有回頭去看,似乎不知所措。也像是做着最後的反抗。
她本來就沒有想好要不要去接受他,現在她是真的不太想接受他。她覺得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們格格不入。
“姜嘉的事情不會有下次了,給我一次機會可以嗎?”封胥覺得她很應該是因為姜嘉的事情而在生他氣,也對他這般抗拒,想要哄好小孩還是需要花費一些耐心。
“你剛剛解釋了,從頭到尾,你其實并沒有錯,你在認什麼錯?”扶枝現在冷靜下來再去想那件事情,封胥的确沒做錯,錯的是無良的媒體。
所以他是在對自己變相地道什麼歉?為什麼又要她給他機會?這根本就是相悖的。
“因為你生氣了。”他知道這小孩在倔着勁了,語氣是放得更輕了,輕飄飄地落入耳中,仿佛是帶了一絲無聲的缱绻。
扶枝覺得自己耳朵尖都要被他的話燙紅,她忍住捂耳朵的沖動,過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話來:“我沒有。”我沒有生氣。
“好,沒生氣。隻是和我鬧别扭而已,這和生氣的确無關。”
“……也沒有和你鬧别扭。”
封胥聽着她憋悶的語氣,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了,伸手揉亂她的劉海,“你究竟是吃了多少斤可愛多?”
“附近有家店的雲吞面做得十分地道,或許我們可以去那裡吃一頓早餐再說?”
兩人說清楚了姜嘉的事情之後,又是走了一小段路,封胥想起這附近美食還挺多的,也就說道。
他知道她膽子小,而且……也是有一些社交障礙,但是他覺得這些都不是問題。
待會兒他必須要和她好好聊聊。
不然遇到今天這樣的情況,他能護住她又如何?始終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他并不希望這樣。
扶枝沒作聲,好像是默認了他的話,但是走了又沒有一會兒,她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整個人給人的感覺莫名又像一朵蔫掉的小花,剛才與他耍小性子的精神氣也不見了。
封胥也随着她的步伐停了下來。
“封、封先生,那晚的事情……對不起。”她攥着小背包的肩帶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直至最後才終于鼓起勇氣,小聲地從嘴裡擠出這麼一句。
“你……那晚是故意的嗎?”封胥沒想到她會對自己說“對不起”,明明從頭至尾吃虧的人都是她,而不是他。
他甚至是那個受到她恩惠的人。
扶枝咬了咬唇,平光眼鏡下那雙清淩淩的眼睛擡頭略帶嗔怨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封胥覺得自己将人欺負慘了實在是不怎麼厚道,也是知道自己不能再問這麼敏感的問題了。
就是一隻呆呆的小狍子,被逼急了還不知道反抗。
“該說抱歉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他最後歎了一聲,幫她掖了掖鬓發,帶着深深的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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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終還是帶了她回他昨晚住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