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夜幕如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嚴嚴實實地籠罩着城市,夜晚的街道仿若被抽幹了生氣,清冷孤寂。凜冽的寒風如冰刀般呼嘯而過,平日裡在街頭巷尾上蹿下跳、機靈狡黠的老鼠,此刻都瑟縮在角落裡,不見蹤影。畢竟這冰寒徹骨的低溫,任誰都難以招架,更何況是血肉之軀的人呢?
我靜靜地伫立在窗邊,像一尊沉默的雕塑,目光穿透玻璃,望向空蕩的街道。身上依舊裹着那身标志性的黑紅色戰衣,它如同我的第二層肌膚,緊緊貼合,帶着獨屬于我的氣息。不知這樣站了多久,莫名的,一股沖動如暗潮湧動,驅使我想要出門,融入這寂靜的夜色之中。
為了不驚擾主卧中沉睡的某人,我仿若暗夜幽靈,踮着腳尖,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樓道裡,一股不知從何處襲來的冷風撲面而來,帶着冬夜特有的凜冽,可我卻仿若置身事外,毫無感覺,心中不禁暗忖:這天氣,氣溫怕是低到了極點吧。可惜,我早已失去了感知冷熱的能力,仿佛與這塵世的溫度隔絕。
正當我的手指即将按下電梯按鈕,在離它僅有一厘米的地方,卻仿若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突兀地頓住了。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像是久遠記憶的碎片在閃爍,我似乎想起了什麼。轉身,疾步回到屋内,再出來時,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薄羽絨服,它輕輕地搭在我的肩頭,為這寒夜添了一絲别樣的溫度。
◇
踏出家門,走入這寒夜,腳下的水泥路透着刺骨的寒意,街邊的店鋪像是約好了一般,早早地緊閉大門,隻留下路邊幾盞昏黃黯淡的路燈,散發着清冷的光暈,仿若孤獨的守夜人。街道向前延伸,仿若沒有盡頭,我仿若一片飄零的落葉,漫無目的地走着,思緒如同這夜色一般混沌。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座巍峨的建築突兀地闖入我的眼簾——那是一座塔,一座高聳入雲的奇特建築。說是塔,其實更像一座樓,它以一種近乎傲慢的姿态直插雲霄,通體散發着神秘的黑藍色光澤,外表還纏繞着若有若無的藍色光絲,仿若來自未來時空的科技巨獸。若在白晝時分,它又會搖身一變,呈現出淺灰色的模樣,與這夜色中的它判若兩者。
下意識地,我擡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左耳上的耳釘,它靜靜垂挂在耳垂,仿若藏着無數秘密。最初,它隻是一枚普通的水晶吊墜,然而在我那次墜樓之後,便離奇地化作了一枚泛着深藍色光絲的淺灰色水晶樣式,模樣獨特,且隻此一枚,穩穩地挂在我的左耳,任憑我如何嘗試,都無法取下,所幸它也并不礙事,久而久之,我便也由它去了。
我的手緩緩放下,思緒仿若被一隻無形的手牽引,漸漸飄遠……
◇
那應該是在我墜樓之前吧,模糊的記憶中,我曾來過這裡。可究竟是因何而來?大腦卻仿若被迷霧籠罩,一片空白,怎麼也想不起來。隻記得自己擡腳邁進了那座神秘的建築,接待我的,好像是一個女生,她的面容在記憶中已模糊不清,可她說過的隻言片語,卻仿若帶着回音,在耳畔回響——“實驗”“遊戲”“自願”……這些零散的詞彙,像拼圖碎片,卻怎麼也拼湊不出完整的畫面。
我隻清楚地記得,自己在這裡逗留了許久,久到仿佛時間都失去了意義。而後,便是那噩夢般的墜樓場景。彼時,我的意識混亂得仿若一鍋煮沸的粥,竟全然不知自己已然身處塔的最高點。為何會一步步靠近那危險的邊緣?又為何會出現在那裡?一切都毫無頭緒,仿若被一隻無形的的手操控。
待我清醒過來時,身體已然在下墜,耳邊風聲呼嘯,仿若死神的咆哮。緊接着,便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頭斷裂聲,“咔嚓”一聲,仿若要将這寂靜的夜空撕裂。我甚至能想象出自己當時的樣子,該是多麼的狼狽與可笑——身體以一種極度怪異的姿勢扭曲着、折斷開,仰面朝天,倒在血泊之中,内髒破裂,器官在體内肆意流動,那汩汩的聲響,仿若死亡的奏鳴。
這般慘狀,我心想,這下是必死無疑了吧。周圍人聲嘈雜,聽聲音,應該是有人在焦急地呼叫救護車,可那聲音卻越來越遠,仿若被一層隔音玻璃隔絕,我的意識,也如潮水般漸漸沒入黑暗。倘若當時身邊有一面鏡子,映照出的定是我那凄慘絕望的模樣。
然而,若我彼時還有餘力轉頭,定會驚覺,那枚耳釘在墜樓的瞬間,已然悄然改變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