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美洛氣急敗壞,卻怎麼也扯不出跟着凜霜冰一起消失的紅蓮鞭,索性丢了鞭子,自腹中醞釀一團烈焰,欲将噴勃而出,卻不知為何,突然又吞了回去。
這段時間奔波忙碌,烏缇娜用的都是沒什麼消耗的小術法,她幾乎已忘了自己重傷未愈。但方才和伽美洛一戰,才發現自己連魇山冰髓都無法使用,隻能以凜霜冰仗代之。而紅蓮業火非同普通火焰,其熔滅萬物之力,非是渾厚的法力不能壓制。彼時她調用了體内最深層的魔力,才控制凜霜冰不被紅蓮業火吞噬。若在平時,這點消耗不過九牛一毛,但眼下,這樣的戰鬥已将她僅剩不多的體力耗去大半,勾起傷處陣陣劇痛。她雖咬牙強忍,蒼白的臉色和站不穩的雙腿卻躲不過伽美洛犀利的眼睛。
“你受傷了?”伽美洛疑道:“三界中還有誰能傷你?莫非是......?!”她說到一半便緘了口,陷入千年前那場大戰的回憶中,風神和水魔的戰鬥空前絕後,她恨自己隻有旁觀的份。
“是了,也隻有他能......但你還沒被抓去神界,就說明他也沒占到便宜。”伽美洛笑得得意。她是魔族最好鬥的戰士,隻要是敵人占不了便宜的事,總能令她開心,哪怕她現在遠離魔界,哪怕她已久未參與神魔之戰。
烏缇娜慘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疲憊的笑:“現在你可以毫不費力地擊敗我了,我傷勢複發......已沒有力氣再打下去。”
伽美洛不屑一瞥:“嘁,那還有什麼意思?”轉又歎了口氣:“罷了罷了,既然未分勝負,便算此番打成平手!”轉又開心地笑了,滿意地整理起頭上散亂的珠钗來。
這一瞥一歎又一笑,令烏缇娜覺得她像變了個人,便故意道:“你的武器都被我繳了,還要自欺欺人?”
“可你也被我打得傷勢發作,不是嗎?夠了,下次再打。”她一面說一面收拾妝容,收拾完畢,自袖中取出一個紅釉瓷瓶,抛給螢,螢跳起來差點沒接住,又聽她悠悠道:“這東西我從魔界帶來時,本以為隻有我會用得着。上回在天霁山用了一半,還剩一半,給你咯。”
螢道:“這是什麼?”
“你主子自己知道,你給她就是了。”說完,她轉頭對烏缇娜道:“别讓我等太久,把我等急了我可不管你傷好沒好,反正下回我非赢你不可!”
烏缇娜看着在晨光照耀下發亮的紅釉瓶,啞然失笑:“你全身上下有哪裡不是紅色的嗎?連藥瓶你都要用紅色的。旁人見着你,都要一陣暈眩......”她還沒說完,突然感應到了什麼,笑容和語聲頓失,轉頭警惕地盯着遠方的天空。
她一驚,拽着螢變作一道藍光,瞬間消失在長巷中,徒留伽美洛一人楞在當地。
伽美洛短暫一懵,即刻意識到了什麼,一望遠方的天空,便轉身速速離開。
烏缇娜回到山下河邊的宅邸時,宅邸的大門仍舊緊閉,但半空中的結界已破了一個大口子!
螢望着天空滿眼驚恐。“師父……這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已能意識到這幅景象意味着什麼。
“該來的總要來……”烏缇娜語聲低沉,緩緩召喚出甯波槍,緊握手中。
螢道:“師父,你現在還能用/槍?”
“他們可不是伽美洛……對付他們,如果沒有武器,會死得比什麼都難看。”烏缇娜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那扇生蠹的舊木門。
“可你現在的身體……”
“用/槍/還能撐一會兒,不用/槍/,開門就是死局。”說罷,她從袖中取出一本綠絨封面的折子,交給螢,“現在早朝還沒結束,你即刻扮了男裝去宮裡,以我侍從的身份,向李鮮請我的病假。具體的情況我已寫在這折子裡,你先看完折子,再把它交給李鮮,免得他問起,你一句也答不上來。”
螢猶豫道:“可是你……”
烏缇娜突然目光森冷地瞪着她,沉聲道:“你什麼時候操心起我來了?我若戰死,你就自由了。這麼好的機會,你還不走?”
螢似被這目光刺得隐隐作痛,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她絕不願因烏缇娜而有這種感覺,她死都不肯忘記烏缇娜的身份,她的殘暴和冷血,陰險和狡詐,以及她的綁架和驅使。往事曆曆在目,她回瞪了烏缇娜一眼,奪過折子,頭也不回地飛向遠方。
螢的身影消失在山的另一邊,烏缇娜探了探袖口,才記起那紅釉的藥瓶還在她那裡。苦笑道:“罷了……”
斂笑之後,她左掌按住腰腹傷處,閉眼凝氣,借由殘存的底息将疼痛勉強鎮住。
睜眼時,她腳步穩健從容,左掌離開身體,将那扇陳舊,皲裂的木門緩緩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