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惡寒入骨,他忽然停止顫抖,仰頭倒下,不省人事。
“救命啊——!”丫頭四下呼救,可深山中哪會有人。
喊到聲音嘶啞時,她想到了一個人。
墨瀾。
她能喚來墨瀾,她相信。可她喚來的,将是個惡魔。
如果能救他,惡魔又如何?
“墨瀾——!”她的聲音撕裂長夜:“墨瀾——!!!”
一束青光在暮色中閃現,墨瀾已在眼前。
一個冷若冰霜的聲音響起:“你竟還敢喚我。”
“我會跟你走的!這一次我不會再逃了!隻求你救救他!”幽哭求道。
墨瀾道:“他重病初愈,你身上的屍鬼陰毒足以要了他的命。他跟你走得越近,就越危險。”
她早有預感。她想觸碰他時,那被針紮的感覺,不在手上,而在心底。冥冥之中,她感到了一種隔閡——人鬼殊途。
已經錯過的命運,如何重新來過?若強行改命,下場便是粉身碎骨......
“我明白了。”她的聲音充滿絕望:“我什麼都不求了......你救救他,我跟你走!”
“這樣不好麼?他若死了,便和你一樣了。”墨瀾道。
她毫不猶豫地搖頭,淚水橫飛:“不!他一定要活者!”
墨瀾聽言,走過去,手覆上林知連的額頭,将一股黑色的瘴氣抽出,攏入掌中輕輕一握,便煙消雲散。
“讓他忘了我......”幽淚眼婆娑地望着墨瀾:“你能做到吧?讓他忘記我。”
“我能辦到。但這樣好嗎?從今往後你們便是陌路人。”墨瀾道。
幽覆撫摩着林知連的臉。那張臉一如初見,俊美的面容上寫着青澀,月白的綸巾和淺藍錦緞的衣裳也恰如往昔。
這是她的良人,如此英俊,如此溫柔,如此獨一無二。
“知連哥哥......”她像心中所想的那樣輕喚他:“丫頭說過,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可是現在丫頭做不到了。就當丫頭從未來過吧……你娶了那名家的姑娘,過回從前的日子吧……可是知連哥哥……丫頭叫什麼名字呢……?若有來生,你再告訴丫頭……好麼?”
昏迷中的林知連似乎聽到了什麼,眉頭一蹙。
她閉上眼:“動手吧。”
一陣清風拂過,墨瀾手起手落,林知連在沉沉的睡夢中舒展了雙眉。那個雪天初遇,朝夕相伴,寒夜奔逃的故事,便從他腦中抹去,随風飄向深夜的遠山……
天霁山雪原。
墨瀾在前頭走,幽在後頭遠遠地跟着。
半日之後再回此地,她卻像經曆了一個世紀。
茫茫雪原,前路隻有墨瀾一人。這是她最後的歸宿麼?
“既然決定跟着我,手腳能否麻利些?”墨瀾道:“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幽仿佛沒聽見。
墨瀾眉頭一皺,一揮手,他們便到了懸崖邊。
墨瀾拔出山壁上的玄陰屠鬼刀,扔到幽面前:“我從不強人所難,但也不會輕易放開手裡的東西。
既然你如此痛苦,便以此刀解脫了罷,玄陰屠鬼刀的威力,足以讓你灰飛煙滅。”
幽看着那把刀,眼裡漸漸有了神。
她舉起刀,刀鋒劃過長天,向她掃來……
“哐!”她将玄陰屠鬼刀扔下懸崖。
沉悶的巨響在崖底響起。
“我不會離開這個世界的。”她道:“這是有他的世界。”
墨瀾冷漠道:“你已不是人間的人,前塵往事你也回不去了。你該清楚這一點。”
幽看向他。
雪色面紗下,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一如他身上的謎團。那雙曾令她無比恐懼的眼睛,如今投射出深不可測的神秘。
“墨瀾,你究竟是誰?”
“正如你從前的主子所言,我是惡魔。”墨瀾道。
這個蒙面青衣人的真面目,或許是這世間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墨瀾道:“如今你隻需明白一件事,你唯一的身份,是我的部下。”
幽仍是抵觸,扭過頭去,卻被墨瀾捏住下巴硬扭回來。
“從今往後,你不再是幽。”墨瀾的聲音像從天邊傳來:“螢,從此刻起,這就是你的名字。”
“我不要這個名字!”幽怒上心頭。
“我說過,前塵往事你已回不去。而我,不喜歡喚着敵人給你取的名字。”
“放開我!墨瀾!”她拼命掙紮,但終究力量懸殊,控制着她的那隻手一動不動。
“我的部下從不敢直呼我的名字。你也不該有這種膽量。”他的聲音不大,卻威嚴得令人膽顫:“你的實體是以彙聚了我萬年功力的凜霜冰塑成,我既教了你如何維持冰體不化,你便該喚我一聲師父。”
“誰要拜你為師!”
她手上燃起鬼火,朝墨瀾打去,卻被“啪”地一聲擒住手腕,鬼火旋即熄滅。
“你總不該忘了,我既是惡魔,在這人間,不論我想殺誰,都是易如反掌。包括林知連。”
她又看見了他那雙布滿殺意的深邃眼眸。
在這人間,誰都可以死,唯獨林知連不可以!
她垂下手,不再掙紮。
“我最後問你一遍。”墨瀾一字字道:“你是誰?”
“......螢。”
“我又是誰?”
“師......父......”
墨瀾松開她,道:“你的鬼火威力太小,别碰見誰都用。
從今往後,我還會教你更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