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着鬼火的鞭繩伸出許多細小而鋒利的分枝,紮入墨瀾的身體,再從中穿出。
墨瀾怒視着敵人。
那小小的敵人得意地笑了。
“這招令我惡心!”墨瀾沉聲道:“你還有什麼本事?通通使出來罷。”
那孩子将玄陰屠鬼刀舉過頭頂,道:“此刀是以冥界業火鍛造,燒至白熱後,又在地獄血池中浸潤了七七四十九天,飽蘸陰氣與血腥,再封印于十八層地獄之底,汲盡地獄衆生的幽怨與暴戾,千年之後,方成此刀。是以此刀滿是兇殺血腥之氣,無堅不摧,無攻不破。”
語落,刀身迸發出黑色的光芒,直入雲霄!它黑得那麼純淨,斬斷了一切明亮。那是怨,是恨,是憎,是怒,是暴戾,是死亡,是十八層地獄裡唯一的光,它重現人間,誓将白晝熔化。
刀刃從空中劈下,劈向動彈不得的墨瀾。但就在那一瞬,墨瀾竟生生掙破鬼火繩鞭,雙手夾住玄陰屠鬼燈刀奪過,奮力一擲,上古神器便沒入前方的山體中,僅餘刀柄在外。
那孩子有些心慌,卻強作鎮定,将手上的鬼火凝成無數飛刀,雨點般落下。墨瀾無心戀戰,徑直沖過去,出手入風,掐住他的脖子,箭也似地飛出去,鬼火飛刀根本不及他的速度,沾都沾不到他。那孩子被掐住接連撞斷幾棵樹後,又像隕石般“轟”一聲砸進前方的山壁中,震蕩不絕,山石如雨滾落,隆隆之聲回蕩在山谷間,揚起的塵土模糊了四周。
孩子努力睜開眼,墨瀾深藍色的眼眸近在咫尺,那眸中的深淵盡頭,似有鋒利的冰錐在生長,森森寒光透過他的眼眸直刺她心底,再将她拖入那深淵中,任她瘋狂掙紮,也逃不出絕望的黑暗。
她終于看清了墨瀾從剛才開始一直隐忍不發的憤怒。比十八層地獄更加恐怖的人,真的存在。
“你的主子是誰?”墨瀾冷聲問。
血和淚一起從她臉上湧出,流過墨瀾掐着她脖子的手。她深覺這血是從心底流出,否則,她的心怎會如此作痛,比撞入這堅硬的山石,骨骼盡碎更甚。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她眼中僅剩一片空洞,一如她全部的希望盡數落空那般虛無。
“我最後問一遍,你的主子是誰?”墨瀾另一隻手已擡起......
她擡起頭,眼中有了一星火光。“好,我告訴你。”
墨瀾太需要知道這一切的幕後黑手,他專注地盯着她,竟未察覺雪地中埋藏的一小截尖銳的木楔。
忽然,那截木楔騰空而起,向着他們射來,墨瀾右手掐着那孩子,左手本能地擊出一掌,将木楔擊得粉碎。此時又有十多支木楔拔地而起,飛射而來,墨瀾知道不妙,放開她,雙手化出一個巨大的傘狀屏障,将木楔擋住。屏障迅速擴大,就在它快要将他們兩人全部罩住的時候,一支紅色的木楔從屏障後方的死角趁虛而入,紮紮實實地射中了那孩子!
果然,這些木楔的目标不是他墨瀾,而是這個孩子!那麼施術者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那孩子低頭看着沒入腹中的木楔,做夢都沒想到她主子會對她下這樣的毒手。她喉嚨裡還有一堆話沒說出,是關于她自己,她的主子,還有引發這一切的源頭:她不滅的執念。
她腹部的肌膚開始龜裂,慢慢地,整個人變得透明,透明到墨瀾能透過她的身體看清她身後的山石。螢火蟲般閃爍的綠色星點開始從傷口中冒出,飄散到空中,消失無蹤。
墨瀾手心亮起藍光,将不斷往外冒的綠色星點引流回她的身體。那是她的精元,精元散盡,便永恒死亡,天地重開也難回天。
他要救她,不為别的,就為她喉嚨裡那将出未出的真相。那真相對他太重要。
精元歸位,墨瀾在她全身布下結界,阻止魂魄逸散。她的人形已快看不清,閃着銀光的鎖魄結界勾勒出她身體的輪廓。
她真的還是個孩子,一個童子鬼。這樣一個孩子,能有什麼利用的價值?玄陰屠鬼刀明顯殺不死他,她的主子為何還要命她前來挑釁?她一個女鬼,又為何不在冥界,而是在現世被人利用?
山洞裡,墨瀾一面将鎖魄結界中破碎的魂魄拼湊在一起,一面思考這些未解之謎。這木楔很厲害,這麼快就能将她的魂魄絞碎,她的主人非等閑之輩。他絕不是人,如果是妖,修為該有幾千年,如果連妖都不是,那是否與自己同類?亦或......
魂魄拼湊完整,墨瀾閉眼盤坐,手心生出熠熠光芒,覆上她的額頭。手心的白光從魂魄的縫隙間渡入,充滿她整個人形,她全身發出耀眼的白光,而後漸漸有了顔色,輪廓也漸漸清晰,顯出她本來的面目——黑色的長發細細軟軟,發際的細發還帶着未成熟的鵝黃色。圓圓的頰,紅紅的唇,大大的眼,拼湊成一張稚氣的臉。
透明褪去,她從半空中緩緩落下,平穩着地。
那孩子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還是近在咫尺的墨瀾,可她連恐懼的力氣都沒有。
“我不會殺你,隻要你告訴我你是誰,指使你的人又是誰。你一個女鬼,為什麼不在冥界,而是在現世被人利用?”墨瀾道,“利用你的人甚至要殺了你,這點不甘你總該有。”
“好,我告訴你。”她重新開始未完的訴說:“我沒有名字,他給我取的名字,叫作‘幽’。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由他策謀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