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七年,我回到了齊州。
這日下了雪。
這裡已完全變了樣,剛到齊州城門前,一眼瞧見當初我栽在門口的梨花枝,如今它從焦木長成一棵挺拔的梨花樹。
樹枝堆滿了皚皚白雪,像極了它春日梨花盛開的模樣。
我已許久未見過雪了。
那群少年從小在南州長大,也都未見過雪,興奮地在雪地裡跑來跑去,很快嬉笑打鬧成一片,在雪地上印下深深淺淺的腳印。
玩累了躺在雪地上,鼻息噴出的白氣在半空跟落雪相融。
我牽馬望着四周,齊州城外面的樹幾乎全都沒了,除了那棵梨花,梨花樹後面是一排排聳立的小土包,土包前都有牌子。
白雪簌簌地下。
我眼淚也在掉。
或許到了一定年紀,人啊,就是容易掉眼淚。
我也說不清為什麼。
進了齊州城,梨花巷已經沒了,當真如消息所說,成了軍隊駐紮的地方。
少年站在軍營面前沖我拱手,“來時姐姐,我們要走了,隻能送你到這了,我們打探清楚凡是想參軍的人都要來這報到,将軍根據每個人的能力來安排去哪,不管是上戰場還是去哪,總之能保家衛國了。”
他說完同行的少年們紛紛沖我拱手。
“願天下安甯。”
“願天下安甯。”
一句天下安甯,從我爹娘在世時就期盼到現在,二十多年快三十年過去,還是未能盼來。
洛水說摘星閣在雍州,所以我進城歇了一天後便打馬迎着風雪前往雍州。
一天的時間就到了雍州城門下。
因是夜裡,城門緊閉,我剛到城門口,城樓的火把亮起,守城的将士高聲問我來路。
我說我叫李小花,來找人。
“你尋何人?”
“尋雲昭。”
守城的将士沉默半晌,最後還是諸天站出來為我說話,他說我就是李小花,我不是細作。
城門緩緩打開,嘎吱地聲響。
新上任的将領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諸天引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營帳裡由軍醫包紮傷口,頭發已花白,神色滄桑。
“你就是雲昭經常提及的李小花?”
說着他把我上下打量一邊,我說是,他歎了口氣,“雲昭當日孤軍深入敵軍,燒了他們的軍糧,但撤退的時候出了岔子,對方帶人打過來了,亂箭中他受了傷,後面胡人雖被我們打退,但雲昭也沒了蹤迹。”
他們交戰的地方是在為數不多的丘陵地帶,黃沙漫天,那一帶還有流沙,人若陷進去就很難出來了。
距離雲昭失蹤已有半月。
将軍雖然很不願意說出來,但事實擺在眼前,不得不多想,“李姑娘,雲昭在我們這裡幫了不少忙,他逢人就念叨你,讓我們時時跟他說你的名字,提醒他不要忘了你,所以你找過來的時候,說實話,我還真不想見你。”
我望着他的臉,“将軍當年是否認識的一個姓周的将軍。”
将軍倏地揚起臉,木楞地看着我,“你、你是……”
“她是我母親,周軍師是我父親。”
他忽然笑了起來,笑着笑着掉下了眼淚,猛地拍着床榻,激動地身上傷口再次撕裂,“好啊好啊,周家的女兒還活着,周家的女兒還活着!”
将軍說當年我家被胡人找上門時,不是沒有趕來支援,而是在路上遇到胡人阻攔,兩邊打了起來。
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小小的将領,他帶人沖出包圍,趕到我家的時候,早已血流成河,人去樓空。
他找了很久都沒發現我的蹤迹,最後胡人趁着我方自顧不暇時又連夜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