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逼仄的潔具間内，冉輝和11357蜷縮身體躲在一處，四隻耳朵豎着，全神貫注地聽門外的聲音。

紛亂嘈雜的腳步聲混雜着人聲在門外匆匆流過，過了好一會兒聲響才平息。

冉輝一直提着的心這才稍微放下來一點，他仰頭看向11357。

四目相對，兩人皆是措手不及。

11357輕咳了一下，調整站姿，把一直放在冉輝身後的手臂抽出來，橫在頭頂上。

他的鼻孔中還塞着止血的衛生紙，别扭又狼狽，看上去有點好笑，冉輝在心裡偷偷樂了下，道：“紅塔外圍都是外牆，隻有北邊的生育所連着圍牆開了一個小門，聽說是救治Alpha的，我們可以試試從哪裡出去。”

生育所的小門其實就是救治重症Alpha的緊急通道，冉輝沒去過，11357卻去過兩次，一次是昏迷不醒被人擡進去，一次是背着背包自己走出去。

“紅塔内部的路我不熟，”11357說道，“但那個小門，我去過。”

*

安靜的夜晚被喧鬧聲打破，冉輝和11357的逃跑讓整個紅塔都炸了鍋。

成群結隊的守衛和監視官在紅塔中來回搜尋，他們面色凝重步履匆匆，面對被驚擾的Omega的詢問，他們卻又對這場騷亂的原因閉口不言。

又躲過一隊搜尋的守衛，冉輝沖對面的11357打手勢。

11357點點頭，也比劃了個手勢。

兩人交流完畢，同時動身，朝着生育所的小門沖過去。

一來大概是所有的守衛都被派去找人了，二來可能是怕驚擾生育所中Omega的休息，生育所中的守衛竟然是所有地方最少的，且他們的腳步也輕柔緩慢，言辭也格外溫柔。

前方的守衛進入病房回答Omega的問題，冉輝和11357立刻從藏身的角落中閃身出來，朝着西邊的樓梯跑去。

冉輝曾經聽進入過生育所的Omega說過，生育所三樓西邊走廊盡頭豎着一扇莫名其妙的門。

門的這一頭的Omega面臨生産帶來的痛苦、死亡和新生，門另一頭的Alpha面臨重傷帶來的痛苦、死亡和新生。

一路跑過衆多病房，通過觀察窗口，11357看到許多生産後虛弱的Omega，他們中有的會向醫護人員懇求，想要見一見自己的孩子；有的一言不發，隻是安靜地望着天花闆，不知道在想什麼，也可能什麼都沒想。

他們一路來到三層走廊的西邊，那裡果然豎着一扇莫名其妙的門，門上還有許多偷窺者掏出來的洞。

“等等，”11357突然停下來，轉頭看向冉輝道：“抱歉。”

緊接着他的信息素鋪天蓋地的襲過來，目标性極強的把冉輝包裹其中。

雖然生育所的病房都具有很強的包裹性，能夠隔絕外界信息素對内部的幹擾，但11357還是有意識的控制信息素擴散的範圍，盡量不驚擾在病房内休息的其他Omega。

冉輝在信息素的包圍圈裡有些發愣，過了兩秒，才道：“沒事，謝謝你。”

11357臉頰微微一紅，他轉身朝着門大步跑過去，手裡不知道攥着什麼，一頓搗鼓之後，那扇門悄然打開。

冉輝一臉驚訝：“你？”

11357攤開手心，裡面赫然是一截鐵絲，他的語氣中隐隐帶着些驕傲：“剛才在潔具間的時候拿的，不是什麼大本事，Alpha都會。”

目光再次移到門上時，這扇門的存在的意義發生改變，它不是隔斷，它是警告。

撬開門的懲罰一定非常嚴重，以至于那麼多年以來那麼多的Alpha，都隻敢偷偷在門上掏洞，卻沒有一個敢真的把門撬開。

冉輝目光深沉，他看着11357的背景，一時間有些後悔，他不應該為了一己私欲把不相幹的人牽扯進來。

“快走，”11357對他做口型道。

冉輝收起心裡的雜念，快步跟上。

門在身後關上。

一路上，通過重症病房中觀察窗口，冉輝看見病房中的Alpha幾乎各個都被包得像個木乃伊，躺在床上不時發出幾聲痛苦的悶哼。

遠方傳來急匆匆的車輪聲，冉輝和11357同時朝着兩邊躲去。

一輛急救擔架從走廊鏡頭快速掠過，一隻顔色灰白布滿裂縫的手從擔架上落下來，橫在空中，僵直地指向冉輝和11357的方向。

“那是什麼？”冉輝小聲問道。

11357神情悲傷，他久久地看着擔架離去的方向，緩緩吐出四個字：“崩解，灰化。”

這四個字對冉輝來言并不陌生，但崩解灰化死亡的人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心裡難過之餘，還有着一些其他的情緒，他道：“會很痛苦嗎？”

“你也……會這樣嗎？”

冉輝的問題讓11357有些錯愕，他轉頭，看見冉輝的眼睛，那雙翠綠的眼睛溫柔悲傷，仿佛一池蕩漾柔波的春水。

“我……我不知道，”11357回答道，“我努力，不讓自己變成這樣。”

兩人再次朝着遠處跑去，不過這次是11357在前面帶路，冉輝在身後跟着。

他好像對這裡很熟悉，他一定來過這裡。冉輝的目光落在11357的後背上，神色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紅塔的人可能沒料到他們會從這裡逃出去，這邊幾乎沒有搜查的守衛。

從樓梯下去，又拐幾個彎，緊急通道就在眼前。

現在是晚上10點，外面夜色深重，通道盡頭的出口一片黑暗，但在冉輝眼中那裡卻閃動着醉人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