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宣寒毛直豎，高繼能一□□向哪吒，長生槍尖生起紫焰，槍法毫無章法卻淩厲無比，令高繼能亂了陣腳。
此時黃飛虎等五将攻入轅門，孔宣出營應戰。
少年眼中金芒散去，蓮紋自眼角蔓延，一雙眸子已然染成赤色！
天化的屍骨停在中軍，斷兵箭矢尚未拔去，血肉之軀千瘡百孔。少年一步步走向他，用腦袋依賴地蹭了蹭他的身體。
“天化哥哥是大騙子，天化哥哥明明答應哪吒要給哪吒捉螢火蟲。”
天化的鮮血已經凝固成黑色，哪吒趴在他胸口傾聽他的心跳，卻什麼也沒聽到。
哪吒彎了彎眸子，露出一抹純真的笑容。
“是不是哪吒不乖，天化哥哥不想理哪吒了？哪吒的小蟲變成了好漂亮的蝴蝶，哪吒讓他們帶給天化哥哥好不好？哪吒想天化哥哥了。”
哪吒猛地擡起頭來，高繼能被他盯得遍體生寒。隻見哪吒殺勢裹挾而來，所過之處無不人頭落地。
少年神智已失，大軍齊上，誰料少年腳下烈火炎炎，由赤火轉為紫火，鋪天蓋地席卷而去，萬人軍陣立刻四分五裂。
夜空之中，北鬥七星迅速移動，開陽星芒瞬間大作，耀如天日。一衆星辰黯淡無光，避其鋒芒。
遍地枯骨，無人再敢與他一戰。
火尖槍所掠之處，屍橫遍野。
“怪……怪物！”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商軍大潰奔逃。
高繼能怒殺了幾名将士，仍無濟于事。
風火輪上的少年眸光冷冽，槍尖紫焰已至高繼能胸前。
“我記得你，殺死天化哥哥的，是你。”
高繼能大驚失色，這少年，并未失智！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他既然敢來，就當做好這個準備！”
哪吒回頭望了一眼天化滿目瘡痍的屍體，紫焰尖槍迸發出巨大的力量。
“那你，做好準備了嗎？”
做好，祭奠天化哥哥的準備。
靈珠本就是斬妖降魔之器，殺性甚重。因其本性單純，又有金吒教導，因此至純至善。而如今殺戒大開，若想破局，唯有以殺止殺！
他面無表情地殺戮着，周圍此起彼伏的呼喊未能觸動他半分。
“你，去死。”
少年攜紫焰而至，一□□入高繼能肋下，高繼能睜大眼睛，長槍又深入幾分，刺穿了他的身軀。
少年拔出長槍，學着他們将兵器刺進天化身體的模樣，一槍一槍地刺了下去。
他搜尋着記憶中的容顔，有如殺神降世，血染山河。
一顆顆頭顱滾到少年腳下，少年眨了眨眼睛，一腳将其踩碎。
踏着血水，記憶中的士兵已不屠戮殆盡。一聲清喝，林中鳥獸四處竄逃。
血染天邊，少年驅動紫火，火勢蔓延，毀天滅地。
金雞嶺上遍地哀嚎，須臾之後，高繼能所率四萬人馬已無一活口。
天化仍靜靜地躺在一旁，似乎這場驚天動地的虐殺亦不能擾他分毫。
哪吒腳下紫火重新轉為赤色，眼角蓮紋散去，他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倒在了地上。
‖ 次日
太陽升起，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地上，今日的朝霞格外鮮豔，如同血水浸透的金雞嶺。
血腥撲鼻，少年悠悠地睜開了眼睛，看到天化屍身停在身邊，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天化的頭顱已被斬下，鮮血與他身上的玄衣凝固在一起，無數斷兵插進他的身體，滿目瘡痍。
“天……天化……”
長生睜大眼睛，少年天真爛漫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他伸手去觸，觸到的卻隻有少年僵硬的手指。
“天……天化，你疼，疼不疼？我，我幫你取……取出來，你忍着些疼，你忍一下。”
長生的聲音止不住地發顫，他握住天化腹部的斷戟，卻不敢往外拔。
“為……為什麼……”
“你不是……最怕疼了嗎？”
長生取下天化身上不知碎成多少塊的護身銅符，慌亂地将碎片拼湊起來。
“你……你不是說，這護身符最靈了嗎？我……我給你拼好，你就……就不會有事了。要是，要是不夠的話，我這裡還有，都給你……”
長生連忙取下自己身上的護身符，用力塞進天化手心，天化的手一次次垂落下去，重重地砸在地上，也砸在了他的心上。
“不……你跟我說好的，你說過要送我一份弱冠禮，你說要陪你祖父去雲遊。你不許食言，你不許食言聽到沒有！你醒過來！醒過來啊！黃天化，你醒過來！”
長生痛苦地嘶吼一聲，'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将天化僵硬的屍體緊緊抱在懷裡，淚水與血水混在一起，模糊了他的眼。
心口窒息的疼痛讓他喘不過氣來，他艱難地張了張口，發現自己已然發不出聲。
他低低地嗚咽着，發現自己的真氣再也打不入天化體内。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這條路，鋪的是天化的血。
少年冰冷的身軀倒在他懷中，他小心翼翼地握了握天化僵硬的手指，将他抱緊了一些，似怕驚吓了他，不敢高聲。
“你……你别怕，我……我帶你……回家。”
‖
楊戬催糧而至，與子牙請命。聽聞死了黃天化，擒了諸多将官，心下大駭。
“天化……沒了？”
楊戬心中忍不住絞痛起來，卻仍抱有一絲期待，萬一……萬一天化也如其餘将官一般，隻是被擒了呢？
天祥此時已經醒了過來，卻拒絕進食，隻是哭。
楊戬來瞧他，天祥眼中忽地一亮，又黯淡下去。
“天祿，你去吧。”
楊戬端過黃天祿手中的藥碗，坐在天祥身旁。
黃天祿沖楊戬點了點頭：“楊大哥，天祥年幼不更事，還請多多擔待。”
楊戬拍了拍天祥的肩膀，道：“天祥，把藥喝了，不然天化會不高興的。”
聽得兄長名諱，天祥呆滞的目光亮了幾分，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我聽話，我哥哥是不是就能回來了？”
楊戬沉默，他無法作出任何承諾，隻能望着天祥燦若繁星的眸子一點點地黯淡下去，落下幾滴晶瑩的淚珠，打濕了衣衫。
或許楊戬仍抱有一絲期待，期待着天化還活着，哪怕隻有一口氣在，他便不會放棄。直到一眼望見轅門高懸的頭顱，讓他怒火上腦，險些失了理智。
孔宣！
子牙來會孔宣，楊戬在旗門下把照妖鑒照着孔宣，卻照不出所以。
孔宣笑道：“楊戬，你将照妖鑒上前來照，那遠遠照，恐不明白。”
楊戬瞳孔一縮，問道：“你認得我？”
孔宣道：“真君倒真是貴人多忘事，怎說也是近兩千年的老朋友了，如此不留情面，倒真是讓本帥，頗感傷心。”
楊戬細看孔宣容顔，不是孔雀是誰？新仇舊恨歸于一處，楊戬一口銀牙幾乎咬碎，縱馬搖刀，來取孔宣。
二馬相交，雙刀并舉，戰有三十回合，楊戬不見取勝，心下焦躁，祭起哮天犬。哮天犬欲下來奔孔宣，不覺輕飄飄落到神光裡去了。韋護來助楊戬，将降魔杵打将下來。孔宣将神光一撒，楊戬見勢不好，忙化金光遁走。
李靖父子接連被孔宣刷去，武王見折了天化，存了退兵之心，卻被燃燈阻住。
“若此般退兵，少将軍以性命護下的将士如何甘心？武成王那邊，王上又當作何交代？”
提及天化，武王不禁多了幾分怅惘。明明前幾日，那少年還鑽進他的營帳，許諾要請他吃朝歌城的燒雞。
他怎麼敢……
燃燈助戰子牙，金翅大鵬與孔宣大戰兩個時辰，被孔宣打下塵埃。
長生行至轅門，見天化首級，更是急火攻心，發瘋一般沖向孔宣，卻被孔宣打下風火輪。
長生一口鮮血吐出，孔宣白光沖他刷了過來，卻突然拐了個彎兒，雪白的凰羽罩在長生頭頂，隻見向微額間妖印一閃，五色神光瞬間潰散。
向微将長生扶了起來，長生死死捏住向微的手臂，惡狠狠地瞪着孔宣，眸中恨意滔天，有如惡鬼。
“是他殺了天化，微微，殺了他，殺了他啊！”
向微擡頭，望見天化首級懸于轅門之上，伸手遮住了長生的眼睛。
“别看了。”
嗅着她身上的冷茶香，長生漸漸冷靜下來，身體仍然止不住地顫。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他，為什麼沒有人告訴他天化會死在東征第一戰？為什麼，為什麼死的不是他！
向微的眸子冷了下來，連着四周溫度都下降幾分。
“孔雀神君好興緻。”
孔雀心中咯噔一下，不等他解釋，九淩鞭已落在向微手中，孔雀也棄了長刀，取五行锏迎之。
孔雀善武，論力量，九子之中惟金翅大鵬有與他一戰之力。而火鳳與雪凰善法，雪凰所懷太陰真火可冰封天地，克制神魂，火鳳之外無人可出其右。而盛怒之下的雪凰，一吞一吐即為冰雪，縱是九鳳親臨怕也難直面其鋒芒。
“女弟息怒，黃天化之死非我所願，他的屍首你可以帶走，我可以退兵金雞嶺，再不管人界之事。”
“誰管你退不退兵？”
向微冰冷的聲音讓孔雀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他怎麼忘了，雪凰從不喜與人糾纏，她肯将護魂珠相贈，自是極為重視。想到此處，孔雀又在心中将高繼能罵了個千八百回。
一戰過後，金雞嶺已成一片冰洋。向微頰上留下兩道血痕，襯得那張精緻的容顔多了幾分天真殘忍。手中鋼鞭狠狠插入孔雀肩頭，孔雀五彩之羽散落幾片，狼狽不堪。
“夠了。”
三尖刀橫在二人身前，攔者正是楊戬，他倒不是為了孔雀，隻是雙方兵将不過凡人之軀，承不起二人鬥法之威。何況……天化已去，就算殺了孔雀，依舊換不回天化的命。
向微銀瞳之中現出幾分嘲弄，九淩鞭化作配飾，别在她腰間，更顯她身姿袅娜，風華絕代。
“願真君無悔今日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