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營

“弟子黃天化生擒孽妖，特來複命，請元帥定奪！”

天化将玉硯押至子牙面前，子牙一眼認出她便是當年朝歌縱火所燒玉石琵琶，一時間，又驚又怒。

“孽障！當年你命不該絕，于三昧真火之下逃脫，豈敢再度殘害衆生！”

玉硯道：“我與你無怨無仇，你壞我修為，将我打回原形，又何嘗不是殘害衆生？伯夷、叔齊為我果腹，先行斥候卻非我所殺！”

天化肅手一禮：“師叔明鑒，此妖食伯夷、叔齊二人，而先行斥候誤闖蟒妖洞穴，被蟒妖吞食，那蟒妖已被弟子與長生聯手斬獲。”

天化的燦若繁星的眸子無悲無喜，讓玉硯捉摸不透。

“孽障，你可知罪？”

子牙威嚴的聲音響在耳邊，玉硯卻笑出聲來：“那二人恥食周粟，我不殺，他們同樣是死，何不于我果腹？”

“冥頑不靈！”

“當年你僥幸不死，今日本帥必讓你神形俱散！”

子牙大怒，欲斬其首。長生剛要求情，便被天化搶先一步。

“師叔。”

天化目光灼灼，直視子牙，道：“師叔，此禍因我而起。此妖于龍首山中殺害樵夫是為救我，首陽山上濫殺無辜是為救我，伯夷、叔齊亦因我而死。”

姜尚面上現出幾分猶豫，玉石琵琶濫殺無辜，其罪當誅。然她為救人而殺人，如此……

“既然此妖是為救賢侄，此事當另……”

“因此，還請師叔，讓弟子親自行刑。”

不等子牙下令，天化揮袍而跪，眸光堅定。

“請師叔準弟子将功折罪！”

子牙望向天化眼眸，半晌無言，而後長歎一聲：“罷，如你所願。”

“謝師叔。”

天化抽出莫邪劍，抵在玉硯胸口。

四目相對，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情。

若無情，豈會散去一身修為，隻為護他周全？若無情，又豈願将弱點雙手奉上，但求一死，隻為讓他，不染塵埃？

她愧對百姓，禍及蒼生。可唯獨，對得起他黃天化。

“你，可悔？”

“不悔。”

玉硯握住天化手中的劍，似有千言萬語，說不出，道不得。

不悔。

天化上前，拭去她的淚。

“謝謝你。”

謝謝你濃烈而真摯的愛，而不是，謝謝你相救。

如果可以，他甯願一死，以全身後之名。

可若重來一次，他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天化仰頭望天，忍住眼中淚意。他痛苦地閉了閉眼，一劍刺穿玉硯心髒。莫邪劍之鋒芒可削山川，玉硯一身修為盡散，莫邪劍下斷無活路，一劍斃命。

她于他有恩，可他首先是武成王長子，老将黃衮之孫，清虛道德真君首席弟子，天寶大元帥麾下正印先行官。最後，才是他自己，黃天化。

天化傷勢未愈，驚恸交加之下，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長生剛要上前，便被天化擡手制止。

天化默默撿起化為原形的玉石琵琶，化為腰墜挂于腰間。

若有機緣，來生轉世為人，我護你一世周全。

天化半跪于子牙面前，俯身見禮。少年明亮的眼睛似乎蒙上一層水霧，讓人看不真切。

“此禍因弟子而起，弟子愧對祖父與父親教養之恩，無顔面對吾王與丞相，無顔面對諸位将士，還望師叔秉公執法，讓弟子以死謝罪。”

說罷，不等姜尚開口，天化舉劍自刎。

“天化！”

“哥哥！”

天祥急忙抛出一锏，将天化震退。待衆人反應過來，少年已倒在血泊之中。

入目已是一片血色，天已紅了半邊。驕陽似火，熾熱的光芒映射于少年眼角淚珠之上，明澈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