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這個姓氏,乃是北境的國姓。
像是來接親的使臣二王子,就姓赫連。
如此來看,這個赫連郢當是出自北境王廷。
甚至……可能也是個王子。
“方才那些,是何人?”
宋知韫心中已經有了掂量,輕聲問。
“巳蛇的人。”赫連郢看着她,語氣淡淡地答道,“常年遊走于草原上的一個部落,是北境的死敵,女人對于他們而言,與牲畜無異。”
說罷,他頓了一下:“曾有一中原女子出境被巳蛇擄走,杳無音訊,後來才知,她手腳整日戴着鐐铐,身上隻有一層布,以供巳蛇的男人們随時取樂,死的時候,手腳滿是幹涸的血,鐐铐已經與她的血肉長在了一起。”
聽到這裡,宋知韫長睫輕顫,眸中懼意漸濃。
倘若方才讓那個男人得逞,倘若赫連郢沒來救她,她被帶回巳蛇部落,那她的下場……
她不敢往後想。
不過,在除了作為接親使臣的二王子之外,赫連郢算是宋知韫聽過的,講中原話最流利的了。
他的嗓音不似尋常草原之人那般粗犷,聽着格外低沉幹淨,這倒是讓宋知韫對他多了幾分好奇。
“怕了?”
赫連郢眉梢輕挑,眸中帶着幾分揶揄,傾身湊到宋知韫的耳邊:“那我方才救了公主,公主可要好生謝我?”
宋知韫偏頭瞪了他一眼,情緒稍稍緩和。
“登徒子!”
赫連郢嗓音發出一聲輕笑,站起身來。
幾名與他身量相仿的男人走了過來,恭恭敬敬道:“主子,殺幹淨了。”
“嗯。”
他應了一聲,垂眼看向宋知韫,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沉悶的腳步聲,跟在赫連郢身邊的下屬瞬間警惕地看了過去,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刀。
“什麼人?!”
“你們又是什麼人?”
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宋知韫愣了愣,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從巨石後探出頭去。
“謝尋!?”
“殿下?”
謝尋聽見宋知韫的聲音,激動地往這邊跑過來。
執刀的下屬皺了皺眉,看向身邊的赫連郢,見他沒有阻止,才将刀收了起來。
謝尋在宋知韫的身邊蹲下,滿臉擔憂:“殿下,你有沒有事?”
宋知韫看向謝尋的眸子柔和了幾分,輕輕搖頭:“無妨。”
說罷,她垂下眼,視線落在他染血的衣領處,面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
“你受傷了?”
謝尋愣了愣,不動聲色地将自己的手往後藏了藏。
“小傷罷了,不礙事的。”
“那怎麼行?”
宋知韫緊繃着臉,眉眼間滿是擔憂:“待會兒我給你包紮。”
赫連郢站在一旁,居高臨下地看着二人,眸中的情緒冷了幾分,唇角還帶着一抹似有似無的弧度。
“公主還真是……親民啊。”
宋知韫小臉白了幾分,神色有些不自然,由着謝尋扶着自己站起身。
“本宮受萬民供養,自當為民生計,謝尋是本宮的親信,本宮過問一番他的傷勢,有何不可?”
如狼般的目光,在規規矩矩低頭站在一旁的謝尋臉上,定了好一陣才消散。
赫連郢眸子微微眯起,輕哂一聲,幽幽地看向宋知韫:“自然沒有,公主殿下,請罷。”
宋知韫微微颔首,雙腿還有些發軟,待赫連郢先行,才擡腳跟上。
雪還未停,方才因拖拽留下的痕迹早已沒有了蹤影。
車辇旁,橫七豎八躺着幾具屍體,無一不是被一刀抹了脖子。
但整個車身幹幹淨淨的,沒有一滴血濺上去。
越是靠近,宋知韫越是膽戰心驚。
她認得,這幾個就是方才圍住她的人。
馬兒不知何時已經倒在地上,身子被又落下雪零星蓋了些,隻能看見留在雪上那刺目的鮮紅。
他們竟連馬都殺了。
宋知韫咬咬牙,又想起了方才被射殺的車夫,隻覺心裡憋着一團火。
巳蛇的人……果然喪心病狂!
赫連郢命人不知從何處牽了一匹馬過來,将那匹死掉的馬換下。
“先上車辇罷。”他擦拭着手上的箭,冷冷地瞥了一眼還在和宋知韫輕聲說話的謝尋,“你來駕車。”
話音落下,宋知韫眉心微微蹙起,不悅道。
“謝尋受傷了,不宜駕車。”
“公主待這個侍從很是不同,該不會……”
赫連郢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拿着箭的指節緊了幾分,擡步上前,在宋知韫身前停下,而後拿箭刃在她細嫩的脖頸上輕輕劃了兩下:“是有私情罷?”
先前坐在雪地中還不覺得,如今站起身,宋知韫才發覺赫連郢身量比自己高了一個頭。
脖頸上的觸感堅硬冰冷,她垂在身側的手止不住的發抖,仍仰着腦袋,死死盯着他。
“殿下,我無礙,可以駕車的。”
見情況不對,謝尋連忙開口。
宋知韫咬咬牙,有些猶豫。
她不願意讓謝尋駕車,可是這赫連郢是存了心的要試探他們的關系,若是執意如此,讓人察覺了,她或許無事,可謝尋的命……
想到這裡,宋知韫長睫輕顫,神色自若地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