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清平樂 （1）

走廊深處，一點橙色的光芒輕輕搖曳着，往上看去，原是一着藍色短上衣，下着白色襦裙，面容清秀，碧玉年華的女子提着宮燈，步履輕緩地走來，

她走到朱紅門前，輕拈裙角，猶如小荷才露尖尖角般，着淺淺粉色的繡花鞋的小腳輕擡跨過門檻步入房内，女子将手中宮燈放好，走上前幾步，掀開眼前藏青色的簾子，望向坐在軟榻上坐姿随意卻優雅的豆蔻少女，輕笑道：

“姑娘又在看太玄經了，可得仔細眼睛才是。”

“好寅月，再看一會就不看了。”

雖是這麼說，寅月知道，眼前的豆蔻少女總是答應的好好地，可每次依然故犯，若是不加阻止，總是到深夜也不舍放下手中之物，可道家典籍有什麼好看的呢。

寅月無奈搖頭，點上燭火，讓室内更明亮些，也不那麼傷眼睛，又給正在看書的姑娘續上一杯熱茶

而後從四仙桌旁輕輕搬出幾子，拿出針線布料開始為姑娘做日常穿的足衣（襪子）。

一主一仆一時各做各的，室内隻餘燭火偶爾燃燒的劈啪聲和書頁翻動的聲音。

昏黃的燭光下，豆蔻少女潔淨白嫩的臉頰上細微絨毛清晰可見，稚嫩的面容上還有可愛的嬰兒肥。

嬌嫩而清麗的眉宇間藏不住的一絲清冷仿若一縷月輝，清清冷冷中帶着一些恰到好處的溫和，既不過分灼熱亦不會過于冷淡。

少女不經意間望向窗外盈盈月色，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很熟悉，很喜歡，好像曾經和它一起經曆了許多時光，有時候，明明沒有學過也不會跳舞的她也總是想要在月下舞一曲。

越是長大，心裡頭的念頭越是止不住，就像現在，看着皎潔月光，她不禁想要走出去，揮舞衣袂。

月亮上面有嫦娥嗎？會不會有玉兔？有吳剛伐桂？

她心中的疑問總是和天上月相關，娘說，小時候，她總是天真的說自己是月亮上面的仙子，還喜歡賞月，月亮出來的時候會很高興，若是那天月亮沒有出來就會很不開心。

她總感覺自己不屬于這裡，但是她屬于哪裡呢？她找不到答案而家裡身邊的人也隻當是稚兒天真童言。

不被理解的她慢慢長大，慢慢的将那些異于常人的想法埋入心裡，日深人靜之時再拿出來思考。

“姑娘，晚了，該梳洗入睡了。”

寅月輕柔的話将她從走神中叫醒，她這才發現手中的典籍已經好久沒有翻動了。

再次望了望窗外明月，她放下典籍，道：“好，梳洗吧。”

梳洗一番，寅月在耳房守夜，仔細姑娘半夜醒來渴水，房内，少女伴随着一縷清輝安然入睡。

*

讀書，寫字，練琴，是她每日的功課，早餐過後，讀倆個時辰的書，休息一刻鐘後便是午餐，吃完，慣常會休憩半個時辰。

午後，她會練會大字，練字可靜心專注，這時的她腦海放空，什麼都不想，仿佛那些煩惱通通消失，感覺非常愉快。

練完字，便是她可随意支配的時間，但大多時候還是在撫琴，當然，也有例外，那便是六哥哥。

六哥哥是當今天子，她不是六哥哥的妹妹，隻是因為她的娘是六哥哥的乳母，她便沾了娘的光，能出入宮廷和六哥哥一起長大，六哥哥待她很好。

她也是看着六哥哥從小兒到現在一國之君，也看到了他的不甘和艱辛，還有他的雄心壯志。

作為一個外人，她不好對六哥哥和大娘娘之間的暗湧做出什麼評價來，隻是會心疼他，但好在，六哥哥慢慢長大，大娘娘也慢慢放權了。

說來奇怪，她看着六哥哥的時候，隻有心疼，好像面對的不是哥哥，而是自己的弟弟，有點大逆不道吧。

她也知道，但是就是沒法将六哥哥當成大人來看，仿佛自己比他大了很多一樣，總是不自覺用看小輩的眼神望着他。

她知道六哥哥的理想和抱負，也明白他的委屈和艱難，也願意陪着他度過那些難挨的日子，隻是，慢慢長大，六哥哥有自己的煩惱，她也有了自己的煩惱。

娘好幾次進宮說要給她相看人家，雖說被她撒嬌含糊過去了，但是，看大娘娘樣子，是有些想法的，她相信大娘娘是真心的，但是，

她不想，或許是天生叛逆吧，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嫁人生子，過平常女子該過得日子。

她不想像個平常女子一樣嫁入後宅，為一個男人生兒育女，或許那個男人還會納妾，那樣的生活她感覺窒息，亦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有的時候，她也想過，要不幹脆找一個道觀出家算了，道姑好像也不錯，尼姑就算了，她不信佛。

她也曾隐晦的和娘說過不想嫁人，還隻是舉了一個例子，可是，娘的反應很大，頓時，她就停下沒有說了。

幸好，還有幾年她才及笄，而且，這個朝代的女子最晚的十九而嫁的也多有。

對了，說了這麼多，還不知道名字吧，娘會叫她的小名--清清，六哥哥叫她禾兒，她的全名是，苗心禾，但是，她還是更喜歡他人叫她--清清。

這日，輕輕随着娘和姐姐一起進宮，她就大娘娘那邊的內侍請到了大娘娘的宮殿中（名字），因大娘娘對她和善，她倒也不擔心什麼。

雖不知大娘娘叫她過去是有何事？抱着疑問，她見到了大娘娘，大娘娘并未說什麼，隻是命人準備了紅紙，剪子，讓她剪一些花钿出來。

“大娘娘，禾兒剪好了，您看，可還好嗎？”

卸下發髻僅一身舒适常服的大娘娘放下書籍，道：“拿來我看看。”

大娘娘從她手中拿出一朵梅花花钿，看着花钿緩緩道：“小小年紀，手真巧，不錯。”

“可讀些書嗎？”

“隻識過些字，念過幾篇詩經，年前官家閑時教過我畫畫，倒也頗有趣味，娘便給我請了老師。”

清淩淩的話語從嫣紅的小嘴裡吐出來，即便眼前的人是權傾朝野的大娘娘，面色也一如往常，不卑不亢，仿佛眼前之人不過是一普通長輩。

大娘娘溫和的看着豆蔻年華的少女，初顯婀娜的纖瘦身姿，眉宇間一絲清冷給少女增添一分缥缈仙氣，恍惚間，覺得此女不似凡間人，加上，她對她沒有見上位者的膽怯，眼眸幹淨如山間一汪清泉，清澈見底。

再加上還是許氏的女兒，許氏為人低調溫和，即便是官家的乳母，也沒有借此獲得什麼，因此，綜上種種，都是她喜愛眼前少女的原因。

上次借着見學子的時機和禾兒也說過，不過，被眼前機靈的小丫頭糊弄過去了，她也不惱，隻是問道：

“禾兒，你長大了，可有喜歡的人？”

“并無，”許是還小，尚且稚嫩的眉宇間微微皺起，好似撒嬌般：“禾兒還小呢。”

“不小啦，再過兩年，就要及笄了。”大娘娘依舊溫和道：“禾兒，你想留在宮裡嗎？”

清清垂眸暗自思索，不知道該不該如實說，她不知，她垂眸思索間，周身清冷感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