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樂珩也不想抖的,但她忘記關彈幕了,這會兒彈幕裡整齊地爆發出了溫季禮後援會的高聲尖叫……
【可惡,被溫軍師裝到了!這是什麼高段位表白!他真的好會哦】
【我愛溫軍師!他不當皇後誰當皇後】
【我珩寶這句動心屬于是把溫軍師狠狠拿捏了】
宋樂珩幹咳一聲,飛快關掉彈幕。溫季禮不解地看着她,剛要開口詢問,忽然,籬笆院外馬蹄急響,隻見黑甲都尉騎着馬飛奔而來。他剛到院外便跳下馬,快步走向溫季禮。嘴上剛喊出公子二字,他又驟然停住,直愣愣盯着宋樂珩手上的戒指。
黑甲都尉驚道:“公子,她的手上怎會有這個?!”
溫季禮道:“我送的。”
語氣相當平和,好像送出去的不是兵權,而是山裡摘的野果子。
黑甲都尉張了張嘴,完美诠釋了什麼叫作啞口無言。他大抵還在斟酌怎麼能不惹怒他家公子又能表達抗拒,溫季禮便已從容開口:“此事無須置喙,今後你當知如何行事。”
黑甲都尉心裡縱有一萬個不願聽命于宋樂珩,但黑甲兵上上下下,都需以軍令為重。
他們的軍令,就是宋樂珩手上這枚狼頭戒指。
他咬了咬後槽牙,低頭道:“是。屬下遵命!公子,城裡已有動向了。”
話到此處,黑甲都尉的表情便凝重起來。宋樂珩和溫季禮互看一眼。
昨晚他們救出的女子,願意回到邕州城的,已經在今早由黑甲兵和枭使共同護送到城門口。按照兩人的叮囑,回城的六七十人會将在白蓮教的遭遇告知家裡人,以及周圍鄰居,并煽動衆人于午後前往平南王府要說法,揭露出宋含章和白蓮教的勾結。
現在,午時剛過一刻。
“這麼快?”宋樂珩微微皺起眉頭,預感不妙:“城裡沒有多少人替她們要說法嗎?”
“有。一開始聚集了六七百人。可是……宋含章殺雞儆猴,殺了鬧得最兇的十來個,有那麼一兩戶,人都死絕了。”
裴薇聽到這話,忍不住攥緊拳頭,手心裡眨眼間就浸出一層冷汗。
溫季禮擰着眉,宋樂珩的神情也不見得輕松。黑甲都尉接着道:“宋含章已經下了死命令,從今以後,邕州城誰敢再提白蓮教的事,連坐三族。”
“瘋了,這人是真瘋了。看來,他渾然不在意邕州的民心。照這趨勢,我估計宋含章和趙順恐怕也鬧了矛盾。”宋樂珩分析道。
溫季禮稍是颔首:“宋含章如今所想,隻有取督主性命這一樁事。此計不成,他為殺督主,必會集中所有可以調動的兵力,一舉攻上淩風崖。督主應盡快帶裴氏轉移離開。”
轉移說起來輕松,做起來很難。這整個嶺南都是宋含章的地界,裴氏的根底又在嶺南,再是轉移,能移到哪裡去?
溫季禮所說,無非是棄軍保帥。宋樂珩明白這個道理,但她不想這麼做。
她正要啟齒,院外的樹影冷不丁由遠及近地晃動起來。不一會兒,剛折返回山腰大宅又被迫來跑腿的吳柒就黑着臉從樹梢上跳下來,氣沖沖走進籬笆院子,沒好氣的對宋樂珩道:“你那個傻子洗泥巴閑得沒鳥事的弟弟離家出走了。真會挑時候!你舅讓我來通知你,老子屁股都還沒坐熱乎!”
宋樂珩原就嚴肅的臉色更加難看,下意識回頭觑了眼裴薇。裴薇一時恍惚,看上去已是六神無主。宋樂珩隻能壓着火氣,轉過頭來對吳柒道:“你去找找,找到了不管怎麼樣,先把人帶回來。這幾日多留人盯着邕州城的動靜,一來免得宋含章濫殺無辜,二來,要注意他有沒有調兵。”
“知道。老馬和張卓曦都帶着人留在城裡的。”吳柒煩躁地回了一句,人又跳回了林中消失不見。
宋樂珩讓溫季禮先去前面等着,她和裴薇說上兩句。等溫季禮和和黑甲都尉出了籬笆院子,她才折返到裴薇身邊,握住裴薇還有些顫栗的手指,安慰道:“娘親,沒事的,我不會讓宋含章傷到裴氏一族,阿景……也會找回來的。”
宋樂珩說得有點咬牙切齒,當真是恨不得抽宋流景一頓。
裴薇白着臉,勉強搖搖頭:“你快去忙你的,不用留在這兒照顧我,我能照顧好自己。”
“好。等事情平息了,我帶娘親和阿景回家。”
裴薇笑着,眼裡不知不覺就漫開一層溫熱。她欣慰地看着宋樂珩,像是恨不得要把這女兒深刻在眼底。
“阿景……今歲已是十六了,他做事有自己的考量,你若繁忙,便由得他去吧,不用太過操心。隻是……”
“隻是什麼?娘親不妨直說。”
裴薇哽咽須臾,續道:“隻是,他這十數年,在最想與人親近的年紀,身邊卻始終隻有我。所有人都把他看成怪物,視為不祥,他的心裡,多多少少是有恨的。這些,說起來罪都在我。是我這個當娘的,沒有給他一個健全的人生。”
“和娘親沒關系。娘親已經做得很好了。”
裴薇溫柔地拍拍宋樂珩的手背,撚去了她發間沾上的落葉,道:“你若能找到阿景,這弟弟……他如果待你無有二心,你便……便包容他些。”
言語之間,裴薇的眼淚滾落出來,摻雜着苦澀笑意:“我沒有教好他,他如果做錯了事,你打一打他,罵一罵他。你走的那三年,他一直很挂念你。娘親如今的心氣兒,實在是……沒有辦法再去好好教導他了。以後,你就替娘親拘着他點,好嗎?”
“嗯,我不會丢下阿景的。”宋樂珩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外爺待娘親之心,如同娘親待我和阿景。外爺年歲大了,盼着娘親回家,娘親定要回去看看外爺。”
“好,好。過幾日……過幾日你忙完了,來接娘親,娘親和你一起回去。”
宋樂珩笑着點點頭,替裴薇擦去了眼淚。裴薇牽着她的手走向院子門口,腳下的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緩慢。她反複叮囑着宋樂珩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照顧自己,末了,才依依不舍的将人送出了籬笆院子。宋樂珩沒有多餘的時間耽擱,和溫季禮彙合之後,便一道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裴薇目送幾人的身影消失,方回到屋中,拿出了筆墨紙硯,鋪在桌上,寫了兩封信。那兩封信不長,統共用了不到一炷香。她剛将兩封信裝進信封裡封好,身後未上鎖的門忽而就開了。
天光拉長一道黑影,投落在裴薇的背後。
裴薇的眼眶紅了,淚意洶湧得緊。她強忍着淚水斂下眼眸去,深深歎了一口氣。
“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