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裡,午後的暖陽正往水榭灑落一片融金之色。水榭之下,青綠色的池水泛着粼粼波光,幾尾錦鯉就在水面底下繞着柱子遊來遊去。
甚是自在。
宋樂珩和宋流景雙雙坐在水榭裡,宋流景正心不在焉地喝着他姐送來的雞湯,時不時地觑一眼他姐。宋樂珩望着半空,已然望了小半柱香,宋流景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他姐到底是在望什麼,居然能望得這麼癡迷……
難道半空有什麼東西,比他還好看——
宋樂珩盯着系統彈幕,時而心裡好笑,時而又被爽到。
【珩珩和溫軍師這就是棋逢對手勢均力敵的愛情啊!打啞謎的兩個人都那麼好嗑】
【雖然沒看懂我女鵝要幹什麼,但我女鵝的樣子有那麼一點點帥】
【前面的,你就隻看到珩珩和溫軍師勢均力敵的愛情嗎?退一萬步說,我們就不能看點成年人的奸情嗎】
彈幕一邊歡樂地刷着,禮物數量一邊也在緩慢地增長。宋樂珩之前換了玉觀音原本隻剩寥寥無幾的幾十顆紅豆,這會兒又快攢到兩百出頭。觀看人數也增長到三百多,還在穩定上竄。
直播間算是暫時穩住了。宋樂珩終于不用時時刻刻擔心這個世界和自己都被抹殺了。
她關掉系統界面,定睛一看,對面的宋流景已經不在。忽而,一股冷冽又濃郁的木質香從身後包裹住她,她稍稍側首,就見宋流景彎着腰,湊在她耳畔近處,也學着她的模樣望向半空,疑惑地眨眼。
宋樂珩的鼻息下,俱是那萦繞的冷香,如同空山雨後,月明松間,被水氣浸過的林木裡,點綴着豔麗的繁花。她下意識道:“阿景,你好香啊。”
宋流景正尋思宋樂珩到底在看什麼,驟然聽宋樂珩冒出這麼一句,他詫異扭過頭,兩人的距離瞬間就變得尤為親密。
很快,他的眼尾上揚出多情又鮮妍的弧度來,也不退避,反而更湊近了些,說:“阿姐覺得好聞嗎?從前被關在後院時,閑來無事隻能翻書,見前朝熏香風氣甚重,無論男女,日日都會在衣物上熏不同的香氣。”他一邊說着,一邊就用手指把玩宋樂珩的發尾,話音裡都攜着一股子誘惑的意味:“我鑽研了不少熏香,阿姐若是喜歡,随我去屋中拿一些,我送給阿姐。”
宋樂珩捏住宋流景的手腕,把頭發從他的指尖拿回,一本正經地站起,拉開了少許兩人的距離。
“今後不會再有人将你關着了。你這年歲,不能這麼荒廢下去,阿姐想過了,等平南王府的事情平息,我去給你找個學上。”
宋流景:“?”
宋流景剛想拒絕,吳柒快步走到水榭外,沉聲道:“都準備好了。”
宋樂珩踱去吳柒身旁,小聲确定所有的部署:“宋汶夕的首飾弄到手了?人馬都到位了?”
“嗯。”吳柒一邊應着,一邊從袖口裡拿出一支金钗。宋樂珩看過點了頭,他又将金钗收起來,接話道:“都按你說的,馬懷恩帶了三十人在柳翠谷埋伏,張卓曦帶七十人與我們同時行動,往西城門去救人。溫軍師也已經帶黑甲兵出動,去找白蓮教了。”
宋樂珩稍是颔首,睨了眼天邊斜陽:“時辰差不多了,那出發吧。”
“好。”
末了,宋樂珩又轉頭對宋流景道:“上學的事你先做下心理準備,不急這一時半會兒。阿姐今晚要出去辦事,你乖乖呆在家,這次不許再跟來了,知道了嗎?還有,雞湯喝完,把湯盅扔了,扔遠點,别被舅舅發現。”
宋流景:“……”
不等宋流景回答,宋樂珩已經和吳柒一同快步離去。走在路上,她就聽到彈幕裡爆發出了猖獗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上學,好強的性縮力,完了,我以後都不能直視弟弟了】
宋樂珩:“……”
忘關彈幕了。
剛過戌時,天色便已全黑下來。接連三日,邕州城内都是一派死氣沉沉的肅殺,家家戶戶閉門不出,長街之上,隻有沒來得及收走的小攤。有些商品原封不動地放在攤位上,有些菜攤上的菜已經腐爛枯黃,蒼蠅在上面嗡嗡盤旋。
街巷兩旁屋檐上的紅燈籠在夜風裡搖搖晃晃,卻無人點亮,隻有清冷月色,映照着每家門口那極其詭異的神像。
整個城内,聽不到任何百姓的聲音,唯有城中央的平南王府,一出喪戲已經唱了三天三夜。
此時,那唱喪戲的兩人就在王府院子裡,拖着沙啞的嗓音一刻不敢停地念唱悼文,王府上下的血早已清洗過一遍,但不知為何,總是有股子難聞的屍臭味,夾雜着濃烈的酒氣,直刺鼻腔。
宋含章就坐在院子正前方的靈堂裡,腳邊堆滿酒壇。靈堂裡白幡昭昭,他打了個酒嗝,臉色坨紅,醉态盡顯。趙順坐在他右手邊,突兀地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