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擔心啦,首領,看在愛麗絲的份上我也不會讓您随便死掉的。”少女打開耳麥輕快地說,“所以說了那邊沒問題嘛,剩下的交給您最愛的鑽石們去處理就好——哎呀,我知道分寸啦,我還有劇組……噢,我是說我還有場子要趕,先不說了,回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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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世界。
一家由磚堆砌而成的舊台球吧,招牌上用藍色字體寫着店名“舊世界”。
弗吉尼亞坐在外面的一棵樹上,懷裡抱着一隻三花貓。
她靜靜看着下方沐浴在朝陽中的台球吧,還沒到開業的時間,但因為幾個年輕人的之間的神秘友情儀式,此時正傳來乒呤乓啷的騷亂聲。
對于中也的“一周年慶典”,弗吉尼亞顯得興趣缺缺。情報組在她手中,中也這群名為“旗會”的青年小夥伴私底下為中也調查身世的事若非她默許也不可能順利。
太宰知道這事甚至還鬧了一陣,包括但不限于更頻繁地竊取跟替換她手裡的重要材料,以及給這群人的調查偷偷地、不動聲色地誤導。
她秉承着端水理念,一樣縱容了,除非他搞壞她的甜品提額單或者害她加班。
來到橫濱也差不多要兩年了,對于這種會讓中也感動到失去面部管理的羁絆,弗吉尼亞比起最初的漠然,多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她的算計是刻在骨子裡的,這樣的她大概永遠也得不到他們這樣純粹的情誼,也不會為他人的付出而動容,因為一切都是她引導的,本身已經失去了這種情感最珍貴的東西。
但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出現在這裡。
懷裡的貓動了動,弗吉尼亞摸摸它的頭,耳機裡傳來手下情報組的彙報:亞當·弗蘭肯斯坦,那位歐洲刑事警察機構的刑警以及到達A區——也就是她現在所正在觀望的位置。
青色西服的男人走進了正在喧鬧的台球吧,透過玻璃窗,弗吉尼亞看見他悄無聲息地混進了正在熱火朝天打桌球的青年們,然後,引發了新一輪騷動。
這位特殊的刑警跟她來自同一個地方,她知道他,雖然跟人看上去堪稱一模一樣,隻要不說話就絕對不會露餡,但他是個仿生機器人。此外,身上有她熟悉的異能波動,大概是搭載了當初在她這個平替的幫助下差點實現量産的東西。
那很明顯,他來這裡是奔着魏爾倫來的。
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雪萊,跟她叔父并非一個研究所的人,弗吉尼亞對她也隻是聽說過名字而已,能創造出像這樣幾乎以假亂真的機器人,這位據說相當年輕的技師還真是讓人感到頭皮發麻。
硬币在她的指尖轉來轉去,懷裡的貓睡醒之後翻身跳下了樹。
随着破門聲、踏碎地闆起跳的動靜,弗吉尼亞看着亞當将中也像貨物一樣夾在腋下轉眼間跑出了很遠,卻沒有急着追上去,隻是繼續坐在那,等待着什麼。
沒過多久,一輛高級轎車停在店門口,又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了。然後這家名為舊世界的台球吧發出了今天的第三次喧鬧聲。
與前兩次不同的是,這次有了血腥味。
魏爾倫,他依舊像不久前見弗吉尼亞那樣邁着優雅的步伐,即便是面對港口黑手黨相當優秀的五個異能者,他的虐殺依舊是壓倒性的。
蠻橫的、不講理的重力碾碎了阻攔在他面前的一切,就像這台球吧的名字一樣,“舊”注定應該留在過去,即将因為他而獲得新生的中也不需要舊的同伴。
他本該帶一個戰利品去給中也看看的,但不知為何最後沒有這麼做,大概是忽然覺得往高級轎車塞進一個血淋淋的屍體不符合法國人的浪漫,大概是什麼别的原因,總之,他在确認幾個人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後就離開了。
他該去正式會見他的弟弟了。
“——所以說,現在開始才是我的戲份啊。”
弗吉尼亞伸了個懶腰跳下樹,靜靜地走進這家幾乎被毀掉的店面。
店内的裝飾就像是被風暴刮過一般支離破碎。
窗戶破裂了,台球桌嵌進了牆壁,酒瓶一個不剩碎了一地,酒精跟血腥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生理不适的味道,弗吉尼亞微微垂眸,看到了唯一一個看上去還有意識的人。
“誰……?中也?”
弗吉尼亞知道他叫阿呆鳥。
“抱歉啊,中也……被打敗了呢。眼睛看不見了……雙腿也沒有知覺了。”阿呆鳥喃喃道,他的眼睛已經看不見這個世界了。
“但是我救了醫生。我拉着他的衣領,從那家夥的攻擊下逃了出來……大家都死了,我也要死了。但是醫生……快幫他處理一下……”
他的右手握着醫生的衣領。死死地,像是握着重要的寶物一樣。
被拽着的、獲救了的醫生靜靜地閉着眼睛。像睡着了一般。
但他毫發無傷的隻有上半身。他也隻有上半身。
弗吉尼亞閉上眼,沉沉地歎了口氣。
“這些話到時候留給他說吧。”她輕輕地說。
再睜開眼的時候,她那雙藍色的雙眼有一隻化為了金色,齒輪在她眼中咬合,金色的指針倒轉。
店裡五具幾乎不成人樣的屬于某些人認可的夥伴的屍體被無形的力量覆蓋,消失的、殘缺的身體一點點像是倒放的影片一樣重新出現,直到——睜開眼,然後被弗吉尼亞的精神燈塔控制。
她一把撐住旁邊的牆壁,血液從她的嘴裡、鼻腔、甚至耳道流出,她撐住牆壁勉強維持站立,用昏沉的腦子堅持着使用‘到燈塔去’給他們下了精神暗示:他們會以為自己被魏爾倫重傷後,魏爾倫誤以為他們都已經沒救了就走了,而他們卻在瀕死之際恰好被救起。
做完這一切,她安排的人剛好踏進店面,直屬于她的情報組特别行動科不會問為什麼,隻會按照她的吩咐進門之後直接将呆呆地以各種姿勢倒在地上的人面露呆滞的五個人迷暈,然後帶走。
除了留下弗吉尼亞交代的醫療用品外,他們就像看不見弗吉尼亞一樣,魚貫而入又毫無痕迹地離開。
弗吉尼亞往身上紮了幾針防止自己昏過去,用廢了一桶止血棉,然後一把火燒了個幹淨,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接通了森鷗外的通訊。
“魏爾倫對旗會下手了,準備籌辦他們的葬禮吧。”
弗吉尼亞的聲音有些沙啞,森鷗外聽出來了,但他眯着眼沒有多問:“死了?”
“救下來了,但要讓所有人以為他們死了。在這件事結束之前。”她的語氣平緩,一如既往。
森鷗外那邊安靜許久,最後輕笑一聲:“還真是溫柔又殘酷,弗吉尼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