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吃,然後重新給我寫一份甜品預算,就你拷貝機密文件的時候毀掉的那份,我要趕在明天之前交給森先生。”她像變戲法一樣摸出一個奶油面包,扔在太宰面前。
太宰盯着她:“真是可怕~幾天沒吃飯什麼的也算到了,簡直就像是一個溫柔的好人呢。”
“真是無聊。”他伸手拆開面包的包裝,“您永遠這樣遊刃有餘。”
在這個組織裡,其他人懼怕他、不信任他、但需要他。
隻有她不一樣,她不需要他。
“找我其實為了魏爾倫的事?”他将面包送進嘴裡,是她習慣的口味,普通的奶油也甜膩到發苦,“放心,我會好好‘關照’中也那位歐洲來的哥哥。”
弗吉尼亞眯起眼。
——果然,他已經查到了魏爾倫的情報,也可能已經接觸過。
“魏爾倫是很強的敵人,你現在的狀态就連中也都打不過,别找死。”她說。
“你是在擔心我拖後腿?給我做戰前輔導?”他咧嘴笑了,眼底卻一片漆黑,“還是怕我死了沒人陪你的小矮子玩?”
弗吉尼亞歎了口氣。
“太宰。”她突然叫他的名字,聲音很輕,“你現在的樣子,無聊透了。”
太宰僵住。
“自暴自棄、自我厭惡、沉浸在‘我好痛苦’的戲劇裡——”她掰着手指,像是在數落一個不聽話的孩子,“這種戲碼,我看膩了。”
太宰的呼吸一滞。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前輩。”他低笑,聲音沙啞,“在這種時候,你倒是想得起來像我這樣的野狗偶爾也需要主人的施舍關心?”
她任由他抓着,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太宰死死盯着她。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蒼藍,像是凍結的湖面,底下卻藏着某種他無法觸及的東西。
他忽然松手,向後仰倒,躺在垃圾堆上大笑起來。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出汗顫抖但體溫偏低。”她扣着他的手,踩住他風衣下擺,“典型的ptsd症狀。”
月光忽然被雲層吞沒。黑暗中,太宰的聲音輕得像幽靈:
“那為什麼你不阻止我?”
為什麼,看穿了一切卻不阻止他變成一個怪物?
弗吉尼亞的輪廓在黑暗裡模糊,她的金發卻折射出淡淡的暈影:“不是你自己的選擇嗎,你将靈魂沉入黑暗裡,卻怪别人不來看你嗎?”
“你呢?”他伸出手又收回,聲音嘶啞,“為什麼你能像現在這樣……穩定?是因為黑手黨、因為中也,還是因為——”
“織田作?”這個名字像刀片一樣割過他的唇齒,帶着某種更陰暗的東西。
“這個問題你曾經也問過。不過你說得對。”她輕描淡寫,“如果不是中也,我今晚本來打算去找織田作吃夜宵。”
太宰猛地将她按在生鏽的鐵架上。
金屬尖銳的棱角刺進她的後背,他的指甲陷進她蒼白的皮膚,卻察覺不到脈搏加速——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你弄疼我了,太宰。”她淡淡地說,卻從口袋裡拿出一顆糖剝開,絲毫不在乎這裡有毒的環境會對食物造成什麼影響似的直接塞進嘴裡:“你看,你總是希望從我這裡獲得答案,即使你知道得不到你想要的。”
“你總是這樣……”太宰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把所有人都算計進去,連關心都要僞裝成别有用心。要我怎樣才能分辨呢,你告訴我。”
弗吉尼亞注視着他。
月光下,太宰的睫毛在顫抖,像瀕死的蝴蝶。
“不阻止是因為你需要‘确認’。”她突然說。
“什麼?”
“确認自己還活着——”她擡手,将另一隻手裡的檸檬糖塞進他口中,“确認你在這裡根本找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太宰,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你不需要救贖,至少不是我的救贖,你需要的隻是觀衆。”
太宰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她看穿了他在誇張自毀表演下那個卑劣的、隻想被人在乎的孩童,更看穿了即便有人伸手,他也不敢接。
他知道她在計算什麼——他的崩潰值、森先生的預謀、中也的暴走概率、魏爾倫的殺戮路線……她甚至計算好了今晚該流多少血才能讓他清醒,也算好了在什麼時候給他一顆糖能讓他動搖。
可他還是将額頭抵在弗吉尼亞肩上,哼笑一聲,更像是在哭:“弗吉尼亞。”
“如果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不會。”
她毫不猶豫地回答,“不過我會把你做成标本放在中也的門口,然後将你14歲躲起來哭的照片印成宣傳單發到橫濱每個角落。”
太宰僵硬一瞬,随後大笑出聲,哪怕他現在虛弱得連大笑都會讓他感到撕裂一樣的疼痛。
你看,她總是連安慰都不願意給他,但每次都該死的,讓他感到了一絲安心。
就像她看透了他,他也知道這是她距離“别死”最近的表達。
真是糟透了。
習慣實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他習慣了她的冷眼、她的算計、她偶爾的多管閑事。
習慣到她隻要稍微多給一點點,都讓他可恥地感到了竊喜。
真殘忍,她連他憎恨她的資格都剝奪了。
“魏爾倫兩天後估計會開始行動。”她跳下集裝箱,背影融進黑暗,“這件事就交給你了。當然如果你要接着在這裡腐爛——”
夜風送來她最後的低語:
“那麼我會出手。”